珠,小手指的大小,排成新月的形狀簪在髮髻間,螓首輕揚之際,便有濯濯光華閃爍。窗臺上供著一束紫蘭,芳香清盈,我心下微微一動,隨手摘了兩三朵束上,簪在髻邊。
開啟描金彩繪梳妝匣子,取出胭脂水粉,拍成桃花妝,點上唇脂。輕裁漫攏的雲鬢下,珊瑚色的紅暈染上如玉雙頰,似曉霞初凝。再畫上涵煙眉,遠山藏黛的色澤,明亮如星的雙眸,眉眼盈盈,剎那流轉出無限情意婉轉。我心中也不免感慨,從前的種種萎敗凋零,終於全數散去,鏡中的人,如同新生,已是容色恬淡,笑生雙靨了。
擇一身淺紫色的繡花羅襦,繡著淺鵝黃色的繁花茂葉,枝葉葳蕤,細緻纏綿。挽一件繡桃葉的玉色輕煙紗“半袖”,月白色的軟緞百褶羅裙,在暖風下輕盈地迴旋。
這樣清爽的顏色,連人心也便得清爽恬靜了。
我走到桌前,毛筆柔潤地吸滿墨汁,提筆續在玄清的字後,“願琴瑟在御,歲月靜好。”彷彿是在夢裡,我與玄清,終於有了今日,竟然也能有今日。也算不辜負此生了。
有溫柔的聲音喚我:“嬛兒?”
我盈盈轉身,他含著驚喜道:“你的妝束?”
我含笑望住他,心底又無限的柔情幾許,“我從前出宮落飾出家,上回出遊上京做尋常女子打扮只是為了方便,權宜而已。而今日因為你,我重新妝飾,再入塵世。”我低頭,低低羞澀,“其實因為你,我的心一直也在人世裡。”
他眼中有一瞬的晶瑩,擁抱無聲無息地靠近身來。
我倚在他手臂上,沉浸在巨大如汪洋恣肆的幸福與欣喜之中。我抱著他的手臂,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你的手臂上是有刺青,是不是?”
他唇角上揚,帶著點邪邪的笑意,輕輕在我耳邊道:“你方才不是看見了麼?”
我臉色緋紅,只管捲起他的袖子。右手手臂上的刺青正是一條鐵鏈,爬滿蔥蘢糾纏的綠色藤蔓和紅色血痕,顏色相沖鮮豔,十分奪目。另又一把長劍的圖案橫亙其下,刺青手法精妙,彷彿有青銳劍氣隱隱貫出。
潔白的指尖輕柔撫摸過去,我問:“刺的時候疼不疼?”
“疼”,他笑,“不過忍一忍便好了。”
我的嘴唇吻上他的紋身,含糊道:“為什麼要刺這樣的圖案,有特別的意思麼?”
“我的身體裡流著擺夷族人的血液,擺夷族的男子成年後都要刺這樣紋身。”
“那麼…太后並不反對?”畢竟太后是玄清的養母呵。
他淡淡一笑,笑容裡有淺淡的不可捉摸的憂色,輕描淡寫道:“我不過是個閒散宗室而已,最自在不過。”
他放下衣袖,目光落在桌上的紅箋上,“寫了什麼?”玄清環住我的腰,一手按住那紅箋看。輕緩的氣息,一點一點暖,拂到耳後,脖中,酥酥麻麻的癢。他的語氣堅定如磐石,一字一字漾在耳邊迴旋:“嬛兒,我必定如你所願。”
我雙目望著窗外開得邪魅般豔盛的桃花,心下泛起黯然:“我知道不過是我的痴心妄想,終究是不能的。”玄清扳過我的身體,手指一根根放入我的指縫,十指交握在一起,糾纏不盡的切近與纏綿。“你信我。等皇兄漸漸淡忘了你,我便使靜岸師太報你病逝,你更名改姓,我們便能永遠廝守在一起。”他的眼中溫柔如春水,這一世都以為不可能,終於也可能了。我如墜夢中,不由自主地“嗯”了一聲。隔了那麼久,隔了後宮的重簷疊壁,隔著江山萬里,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事,重疊繁沓如前世今生,茫茫然的不真切。這一刻,卻那樣篤定,像從雲間墜下雙腳終於踏到土地。
他的聲音如同夢囈:“嬛兒,那一日溫儀生辰,你還記不記得?你赤足立在泉裡,像一隻小白狐…”我嗯了一聲,他沒有說下去,我怎會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