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氤氳的霧氣。花瓣粉軟盈盈宛若美人口上畫得飽滿的一點櫻唇,風過好似下著一場花雨如注。我情不自禁伸手接起三五瓣託於素白掌心之中,便有若有若無的淡雅香氣盈上手心的紋理。
小允子不知就裡,見我喜歡便湊趣道:“要論合歡花,還是清河王的舊閣鏤月開雲館的最好。”
心中猝然一痛,轉首見浣碧亦望著花瓣出神,不由感傷難言。槿汐在旁輕聲道:“若娘娘喜歡,不如把合歡花瓣收起來做個香囊吧。”
我無聲無息一笑,伸手將花瓣拋入太液池綿綿水波中,輕道:“留得住一時也留不住一世,即便做成香囊,到底也是要枯萎的,不如隨它去吧。”
話音剛落,卻見合歡樹底下站著一位女子,一身琵琶襟大鑲大滾銀枝綠葉衣裙,膚色是亮烈健康的麥色,不同於宮中女子的一意求白。長眉輕揚入鬢,冷亮的眼睛是類似寶石的長方形,眼角微微飛起,有丹鳳眼的嫵媚,更帶著野性不馴的氣息。我不覺一怔,從來聞得贊女子雙眼如寒星的,卻不知世間真有這樣的眼睛,冰冷濯然,如寒光四射。她雙唇緊抿,笑意清冷疏落,眉宇間皆是淡淡的失意與桀驁。乍一看,似是瑩白雪地裡赫然而出的一枝亮烈紅梅,宛若驚鴻一瞥。
她雙手捧著大捧的合歡花瓣,正和侍女一同收到一個綃紗袋子中。眼見走到我面前,才看我一眼,慢慢屈膝下去,道:“莞妃娘娘金安。”
我見她的裝束奇特,並非尋常宮嬪愛用的金簪玉器一類,而是一對嵌虎睛石銀簪,耳上一對平金貓眼耳墜,最惹眼的是胸前一串青金鍊子,鏈子中央拇指大的一顆琥珀,色澤暗紅通澈,裡頭橫臥著一隻蜜蜂。
我含笑受禮,忍住驚訝道:“這位妹妹我卻沒有見過。”
她撫著胸前的琥珀,淡漠道:“嬪妾是綠霓居灩常在,因這兩日抱病,未曾與莞妃娘娘相見。”
我含著笑意看她,“那你如何知道本宮是莞妃?”
她嘴角微微一笑,蘊了幾分不屑,道:“娘娘這樣大的陣仗回宮,有誰不知道呢?”
我對她的不敬不以為意,只是饒有興味,“今日在皇后娘娘處請安也未見到灩常在,聽福嬪說是病了。”我見她額上有晶亮汗珠,手中袋子裡蒐羅了不少合歡花的花瓣,想是一早就在這裡了。我溫然道:“既然病著,怎不好好在宮裡歇息,等下日頭毒了,越發要難受。”
她不卑不亢道:“謝娘娘關懷。”
我瞧著她手中的袋子,含笑道:“如何常在收了這樣多的花瓣呢?”
灩常在面上的肌肉微微一抽,旋即淡淡道:“太醫說嬪妾病著,要拿合歡花入藥,所以來收了些。左不過落花白白入泥也是可惜。”
我微笑,“常在憐香惜玉之心,本宮自愧不如。只不知常在的芳名可否相告,姐妹間以後也好稱呼。”
“葉瀾依”。她簡略道,說罷略略欠身,“嬪妾身子不爽,不能陪娘娘說話了,先告辭。”說罷也不等我應允,攥緊了花袋自顧自便走。
浣碧駭然驚道:“她怎麼這樣無禮?不過仗著皇上寵愛罷了,難怪芳若說她孤僻桀驁。”
我擺手示意她噤聲。地上有一物閃亮,是一枚精巧的珊瑚蒼鷹佩,我彎腰拾起,看著不遠處緩緩而行的葉瀾依,向浣碧道:“你去請她回來,問問是不是她的。”浣碧應聲而去,很快請了她回來。我舉起珊瑚佩,和氣道:“這是妹妹的吧?”
葉瀾依瞥了一眼,道:“是嬪妾的。”
我還到她手中,“這是貼身之物,妹妹別隨便掉了。”
葉瀾依看了手中的珊瑚佩一眼,靜靜看我道:“娘娘就是為了這個叫嬪妾回來的麼?”見我頷首,她漠然道:“這些東西嬪妾有的是,丟了有什麼要緊。”說罷手一揚,“咚”一聲隨手丟進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