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好奇心,本來她一直抑制著這種女人的好奇心,因為她認為這種好奇心除了對出租業務發揮作用而外,是沒有用處的。
苔絲是站在門口和她的丈夫說話的,沒有走到飯廳裡去,布魯克斯太太站在她自己的起居室裡,起居室的門半開著,因此她能夠聽見兩個悲傷靈魂之間談話的一句半句——也不知道那場談話是不是可以稱作談話。她聽見苔絲從樓梯上回到了樓上,也聽見克萊爾起身出了門,聽見他出門時把前門關上了。接著,她聽見樓上的房門關了,知道那是苔絲走進了自己的房問。因為這個年輕的夫人還沒有完全把衣服穿好,因此布魯克斯太太知道,苔絲一時半刻不會下樓。
因此她輕輕地走到樓上,站在前面那個房間的門口,前面的房間是作客廳用的,在它的後面按通常的方法安置了折門,和另外一個房間(這個房間是作臥室用的)連線在一起。布魯克斯太太最好的套間就在樓上,現在被德貝維爾接禮拜租住。現在後屋靜悄悄的,不過前屋有聲音傳來。
她最初能夠分辨出來的只是一個音節,用一種低聲呻吟的調子不斷重複著,彷彿是綁在伊克西翁火輪①上的靈魂發出的聲音——
①伊克西翁火輪(Ixionian wheel),希臘神話中說,拉庇泰人的國王伊克西翁,自稱曾與天后赫拉私通,因此被罰下地獄受苦,被綁在一個火輪上永轉不停。
“哦——哦——哦!”
接著停了一會兒,然後又聽到一聲沉重的嘆息,跟著又是——
“哦——哦——哦!”
房東從鑰匙孔中看進去。她只能看見室內很小一部分,但是在看見的那一小部分裡,早餐桌的一角露了出來,桌子上的早餐已經擺好了,旁邊擺著兩把椅子。從苔絲的姿勢看她正跪在椅子前面,頭伏在椅子座上;她的兩隻手抱著頭,身上穿的晨衣的下襬和睡衣的花邊拖在身後的地板上,兩隻腳伸在地毯上,上面沒有穿補襪子,拖鞋也脫掉了。那種無法說出來的絕望的嘟噥聲就是從她的嘴裡發出來的。
接著緊鄰的臥室裡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傳出來——
“你怎麼啦?”
她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呻吟著,呻吟的腔調與其說是解釋,不如說是自言自語。與其說是自言自語,不如說是衷鳴。布魯克斯太太只能聽出一部分:
“現在我那親愛的親愛的丈夫回來找我了……我卻一點也不知道吶!……都是你殘酷地欺騙了我……你欺騙我的話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沒有——你沒有停止過欺騙我!我的弟弟妹妹,還有我的母親,他們需要幫助——你就靠這些來打動我……你說我的丈夫永遠也不會回來的——永遠不會的;你還嘲笑我,說我多麼傻,老等著他!……後來我相信你了,聽了你的啦!……可是剛才他回來了!現在他又走了,第二次走了,現在我是永遠失去他了……從現在起,他是一絲一毫也不會再愛我了——只會恨我了!啊,是啊,我現在又失去他了,就是因為——你!”她在椅子上痛苦地扭動著,把頭朝向了門口,布魯克斯太太看見了她臉上的痛苦表情;她的嘴唇已經被牙咬出了血,看見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溼了,沾在臉上。她又繼續說:“他快要死了——他看起來快要死了!……我的罪孽沒有要了我的命,卻要了他的命了!……啊,你把我的生命徹底毀了……我哀求過你,要你可憐我,不要毀了我,可你還是把我毀了!……我真正的丈夫永遠永遠也不會——啊,上帝啊——我受不了啦——我受不了啦!”
臥室裡的男人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接著就是一陣衣裙的響聲;苔絲跳了起來。布魯克斯太太以為苔絲要衝出門來,就急忙回到樓下去了。
但是苔絲沒有衝出門來,因為起居室的門沒有開啟。不過布魯克斯太太覺得再到樓梯口去偷看不保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