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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這是男人的活。”

“是的,是的,我明白——我沒別的意思—— ”

“好了,克拉拉,親愛的,別擋我的路。我還要接著幹,行不行?”

克拉拉看他捲起袖子,擺出決心已定的樣子,又去對付咖啡桌了。

“如果你真想幫點忙,親愛的,你可以動手把衣服拿進去。天知道,那麼多衣服,多得都他媽的能沉掉一艘軍艦了。怎麼才能把那麼多衣服塞進那麼小的地方,我可不知道!”

“我早就說過了——可以扔掉幾件,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

“現在又不由我說了算,不由我說了算,對不對?我說,對不對?扔掉衣帽架怎麼樣?”

他就是這種人:永遠拿不定主意,永遠沒有主見。

兩個家庭(4)

“我已經說了:如果你不喜歡,就送回去好了。我以為你會喜歡才買的。”

“嗯,親愛的,”阿吉聽她提高了嗓門,不覺小心起來,“用 我的錢——起碼應該問我一聲。”

“哎喲!不過是衣帽架,紅色的罷了。紅的就是紅的,就是紅的。紅的又怎麼了?”

“我只是想,”阿吉壓低了聲音(這是他婚後最喜歡用的聲調:意思是 不要讓鄰居/孩子聽到),“讓房子顯得喜氣一點。這一帶不錯,新生活,你知道。好了,別爭了,我們來擲一次硬幣:正面朝上就留著,反面……”

正值熱戀的人吵架,過不了一秒鐘就會抱在一起;較成熟的戀人吵架,剛走到樓上或是隔壁房間,就會消了氣,回到對方身邊;如果兩人的關係已經處於崩潰邊緣,那麼其中一個就會出門,起碼走出兩個街區甚或分處兩個國家,心裡才會有所觸動:責任、往事、孩子的手或心絃的撥動,這些因素會促使他們不辭相距遙遠,回到另一半身邊。如以里氏震級為標準,那麼,克拉拉只是發出了最輕微的隆隆聲而已。她轉身朝大門走去,剛走了兩步就停下了。

“正面朝上!”阿吉說,好像一點也沒有埋怨,“留下了。看見了?不是很難解決嘛。”

“我不想吵架。”她轉身面對著他,剛才她已暗暗下了決心,要記住自己欠他的情,“你剛才說伊克巴爾夫婦要來吃飯,我只是在想……要是他們要我燒咖哩飯——我是說,我會燒咖哩飯——不過是我那種咖哩飯。”

“看在上帝分上,他們可不是那 種印度人!”阿吉不高興地說,他對這個提議很反感,“星期天薩姆像別人一樣吃烤肉。他整天都在印度餐館端盤子,才不要吃咖哩飯呢。”

“我只是猜想——”

“好了,別這麼想,克拉拉。求你了 。”

他在她前額上深情地吻了一下,為此她稍微彎了彎腰。

“我認識薩姆很多年了,他妻子好像挺文靜。他們不是皇族,你知道。他們不是那種印度人。”他又重複了一遍,然後搖了搖頭。他感到有點心煩,因為想到了某個問題,某個無法完全解開的難題。

薩馬德和阿薩娜·伊克巴爾,他們不是 那種印度人(在阿吉心裡,克拉拉也不是那種黑人),其實,他們根本不是印度人,而是住在威利斯登大街落後那一邊後面四個街區的孟加拉人。他們折騰了一年才搬到這裡,用一年時間拼死拼活地幹,才從白教堂路落後那一邊搬到威利斯登路落後那一邊。在這一年裡,阿薩娜拼命踩著廚房裡的舊“歌手”牌縫紉機,給梭霍區一家名叫“主宰” 的商店縫綴一片片黑色塑膠片(夜晚,阿薩娜有時會舉起剛剛做好的衣服,看著上面的圖案,猜測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在這一年裡,薩馬德以恰如其分地表現恭敬的角度微微歪著頭,左手握著一支鉛筆,聽英國人、西班牙人、美國人、法國人、澳大利亞人用可怕的發音點菜:

“我要畫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