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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玉一病沉沉,納蘭明也來看過,也面有憂思,可是,這不妨礙他繼續聯結百官,甚至藉著納蘭玉這一病,讓他的心腹以探病為名,入府密談。
連太醫都說納蘭玉情況危險,可是他依然正容厲色,聲稱國事為重,親去迎接楚使。是真的公而忘私,還是更加好奇楚國侯臣的態度,以及蕭逸的立場呢?
此睡此刻,兒子在榻前,命若遊絲地擔憂他的父親,那為父的,不知可是笑語如珠,正與遠客杯酒共歡。
董嫣然黯然垂頭。
“你就做皇帝的忠臣去吧!”
“好好好,自來忠孝難兩全,老父的生死、家族的榮辱,在你看來,自然是不值一提的。”
“為了那個皇帝,你做盡荒唐事,不但自毀前程,還讓我沒有面目見人,你,你……你真是納蘭家的好兒子。”
多少次悄然隱身,聽到那骨肉之間刺骨刺心的對話,再看人去後,納蘭玉面對她強然的歡笑,她心中何嘗不惻然。
納蘭明也是一代人傑,不知可能看出,納蘭玉如許犧牲、這般委屈。為的何嘗不是想替納蘭家免禍消災。
她強忍著傷心,輕輕拍著納蘭玉的肩頭,如母親呵護幼兒:“好,你別擔心,你爹會聽勸的,好好安心養病,你會好起來的。”
納蘭玉睜著眼,躺在床上,神智卻完全沒有清醒。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輕輕地說,“我不會好了,我要死了,大哥。我一直想對你說,人傷心的時侯,是真的不想活了。”
那樣淡漠的聲音,無悲無喜,聽得董嫣然眼中酸楚,幾至淚下。
他的病不是傷身,實是傷心,那麼多太醫治不好,那麼多靈藥沒有效。不是因為他病得重,而是因為,他真的太累太傷,真的不想與其說他是連番打擊而病,不如是說,這麼多年來,他輾轉在皇帝、父親、兄長,三方之間,受盡委屈,忍盡苦楚。人前帶笑,人後泣血,早就積鬱至極,而在這連番變故之後,全部勾起。致使身體、神智都吃不消。
他這般昏昏沉沉,與其說是病勢如山,倒不如說是,他自己不願醒來。
可即使是神智全失,他依舊會伸出手,無奈地想要在虛空中。
他的人生抓住什麼:“娘,我好冷啊!”
“容若……對不起……為了秦國,我沒有幫你到最後。”
董嫣然低頭,眼淚,落在他的額上。
女子的心,總是柔軟的,女子的心,總不忍一個明珠美玉般的少年,就這樣毀滅在眼前,女子的心,總禁不起這樣病弱的人,在面前,一聲聲悲傷的呼喚那永遠不會應答他的孃親。
她盡力讓聲音溫柔如水:“傻孩子,容若永遠不會怪你,每一個楚國人都感激你。”
這一刻,她是那樣的傷心難過,對納蘭玉僅有的一絲不滿都巳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是為納蘭玉而難過。納蘭玉是真的把容若當做重要的朋友,才會在垂死之際都念念不忘。只是為了秦國,他不得捨棄。
而這樣的捨棄,才更讓董嫣然悲傷。
為了秦國,納蘭玉捨棄了他能捨棄的一切,為了秦國,他與父親為敵,他與兄長義絕,他與朋友情斷,為了秦國,他毀了他自己。
秦國百姓,視他為橫行霸道,放浪無行的紈褲子弟,秦國官員認定他是以色媚上的男寵國賊,秦國的史官把他的名字列入倖臣傳,與歷代皇帝男寵嬖童並列,註定了千秋萬代,在秦國的民間傳說和官方史書中,他都是永遠的奸賊惡徒,倖臣男寵。“
納蘭玉不知董嫣然的憂傷,也聽不到董嫣然的響應,他只是本能地,憶起生命中每一個重要的人,本能地一聲聲呼喚:“大哥,我要死了,我想要見你。”
董嫣然黯然無言。
那個人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