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決明長嘶一聲,那聲音尖利而高亢,烈焰澎湃如潮,隨聲而舞。高漲的火舌舔舐被黑煙籠罩的天空,搖曳生姿,比紅蓮更加妖嬈。
這傢伙在嘲笑他,袁伯卿目眥欲裂,這畜生一定在嘲笑他!
怪物忽然閃現,火刃改變方向,朝角樓這邊而來。所有人猛然間意識到,在這場捕獵中,獵物從來都不是百里決明,而是他們。長老和弟子拉著袁伯卿,顫聲道:「主君,快,我們快去天樞宮!」
袁伯卿冷聲下令:「去庫房,把所有金箭取出來,給所有袁家弟子換上!」
謝尋微回到地面,數個惡煞閃現在他身邊。所有惡煞都換了肉身,還有的燒焦了半個腦袋。其實他們肉身換了不止一輪了,百里決明的火焰太猛,沒有鬼怪能招架住,幸好今天天都山的死人多,隨地一撿就有一具肉身。
初一稟告:「郎君,截不住。他的速度太快了,我們追不上。」
「現在師尊朝哪個方向去?」謝尋微問。
「方才袁伯卿激怒了他,他朝東面角樓去了。」
師尊失去心智,一昧橫衝直撞。若能引師尊離開天都山還好,他自能慢慢想轍把渡厄針釘入師尊的關竅。可如今師尊悶頭只往袁氏的羅網裡沖,事情變得十分棘手。倘若入了宗門大彀,對方人數眾多,封印一旦啟動,便是謝尋微也迴天乏術。
謝尋微眉關緊鎖,摩挲手上的扳指,「袁伯卿一定要布陣封印師尊,山林著火,不可能在山中布陣。陣法一定在宗門,只有天樞宮前有足夠的空地。」他鎖住眉關,「號令所有惡煞,前往天樞宮破壞陣法。」
「是!」
「喂,謝尋微,」喻聽秋用劍柄撓撓鬢角,「我們倆幹些什麼?」
謝尋微回眸看他們,穆知深斷了手,喻聽秋傷了經脈,兩個人都狼狽得像乞丐。他面無表情地說:「你們逃跑吧,盡你們最快的速度,離開天都山的範圍,尤其不要靠近宗門。」
「為什麼?」喻聽秋皺眉。
「宗門人多勢眾,師尊若是被困,你們猜他會做什麼?」謝尋微淡淡地問。
八年前的焦土和廢墟歷歷在目,穆知深低聲回答:「他會釋放洗業金火。」
洗業金火……喻聽秋記起來了,從小到大,所有人不厭其煩津津樂道的就是八年前那場戰役。仙門百家第一次見到抱塵山洗業金火的威力,無比霸道蠻橫的術法,剝奪所有人的生命,包括施術者自己。他們說這是從地獄裡召出的業火,滌盪世間的一切。
喻聽秋看謝尋微並不準備和他們一起逃跑,她皺了眉,問:「那你去哪兒?」
謝尋微的目光很平靜,「師尊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話說完,他決絕地轉身,朝天樞宮進發。
人生能有多少個八年?他已經沒有更多時光去等待,去忍耐。如果這幾個月的重逢只是神明贈予他的小小飴糖,那麼他願意和這些糖一起融化。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不會再逃跑。
師尊,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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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鬼入轅門!」
「報,鬼入朝天街!」
「報,鬼入南學舍!」
斥候子弟話音剛落,許多頭破血流的外姓子弟衝破天樞門,高聲嘶吼:「鬼來了!!」
他們的身後,燃燒的鬼怪怒號著撞破房舍和影壁。這簡直是一頭橫衝直撞的野獸,那雙燈籠般的猩紅雙目彷彿浸了血,沒有人敢直面他的鋒芒。怪物大口一張,幾個弟子滾入他鋼釘般的尖齒,血流成河。更多人被火焰席捲,天樞宮前四下都是著火奔跑的人。
「保持陣型!注意距離!」袁伯卿站在階梯上大吼,「射箭!」
箭雨齊發,所有袁氏子弟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