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尋微,我盡力了。」他說。
「今天多謝你。」謝尋微說。
他心裡一暖,滿懷希冀地開口:「那天我在鬼國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
謝尋微看著他,沉默。他的眼眸漆黑深沉,謝岑關忽然發現他讀不懂他自己的骨肉。時間過去太久了,舊日在他懷裡嘬著手指頭的小娃娃,已經長成一個有城府有謀略的男子漢。
謝尋微低頭轉了轉拇指上的扳指,火焰漠然的金色在他臉上流轉,「既然想好了將孩子轉手送人,何必又後悔?送給一個可靠強大的人,有他代行父親之責盡心照料,便可以十餘年來心安理得地不聞不問,一粒米不曾相送,一個銅板不曾答贈。不談登門拜謁,便是一封信也不曾捎來問候。就算有朝一日這個人身死人手,有他背後的傳承和卓絕的術法,孩子自然前途無量,無須你來操心。我說的可對?」
謝岑關怔忡著,說不出話來。
「看來是猜對了。」謝尋微牽起唇,笑得嘲諷,「師尊和抱塵山在你眼中是什麼?替你養孩子的冤大頭?專門收留孤兒的慈幼莊?」
「不是……我……」謝岑關想要分辯,卻無話可說。
謝尋微恢復了冷漠的神色,他不近人情起來,有種讓人心膽生寒的疏離。他道:「如你所願,我是師尊的孩子,是抱塵山的後嗣,同您謝宗主沒什麼關係。所以您真是多慮了,一個陌生人說的話做的事,尋微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他的聲音一如既往溫和有禮,「在下還要去營救師尊,先行告退。」
模糊的視野裡,那高挑的身影終於還是越走越遠,消失在黑暗裡了。
第65章 怒蓮(三)
「主君!十八獄附近出現一個全身冒火的怪物!」
「主君,怪物大開殺戒,弟子傷亡慘重!」
「林子著火了!快撤退!」
袁伯卿站在角樓上,發力於目,極目遠眺。天都山墨色的山林中心切出一條金紅色的火刃,一隻磨牙吮血的怪物突進在火刃的最前方。所有在他捕獵範圍內的弟子都被燒焦撕碎,痛苦的哀嚎聲傳遍山野。大火以火刃為中心向四周蔓延,可以預見,天都山很快就會成為一片火海。
「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袁氏長老納罕道,「十八獄何時關了這麼一個鬼怪?」
「仔細看他的胸膛。」袁伯卿眉目陰沉。
袁氏長老注意到怪物通紅的心口。
「那是六瓣蓮心。」袁伯卿緊緊握著腰側的長刀,道,「百里決明回來了。」
袁家長老悚然一驚,呆在原地。
「他是回來報仇的啊,看看他的樣子,不殺光我們定不罷休。」袁伯卿抬手,「發出旗語,讓附屬家族的子弟將這個惡鬼引到天樞宮前。那裡有一片空地,正好可以布陣。送老天師避險,袁氏所有長老弟子在四方角樓和天樞宮前就位。」他頓了頓,復道,「今日入侵宗門的鬼怪和百里決明脫不了幹係,留出一半的上品子弟守住宗門、護持法陣,提防他們破壞陣法。」
弟子銜令而退,袁伯卿取來袁氏金羽弓,張弓搭箭。這弓重達五百石,是袁氏的傳家弓,歷代家主的符紋和血咒加持它,即使是他一個月也只能用這張弓一回。這一天他等待了很久,自從他知道百里決明逃離十八獄,他就知道這個惡鬼遲早要回來。他無時無刻不佩戴著袁家祖傳的護身金印,等待這一天的到來。這些被執念困住的鬼怪,總是這樣悲哀又低劣。他舉起箭,瞄準了高速移動的百里決明,深呼吸。
「尋微、快逃——」他聽見百里決明的嘶吼。
他準備射箭的動作頓住,唇畔浮起冷笑。一個失去了神智的怪物,還念著他那寶貝徒弟麼?袁伯卿定住心神,重新瞄準,呼吸慢而深,力量在他的胸腹中積蓄。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