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閒了,可以到附近的河邊去放了,也給家裡人祈個福。”
明鸞見那是幾盞紙紮的蓮花燈,用的是極普通的水紅色紙張,表層不知塗了什麼東西,看起來滑滑的,有些反光,底座是極薄的木板,花芯當中有根短短的蠟燭,因燭身略帶些黃色,映著粉紅色的“花瓣”,還真有幾分象蓮花,只是做工略嫌粗糙了些。有的“花瓣”內層處,還寫了些歪歪扭扭的字,有“五穀豐登”、“風調雨順”,也有“閤家安康”或是“長命百歲”、“百子千孫”之類的。
明鸞忍不住笑了笑,起身道謝:“多謝您了,晚上玩得開心些。”
房東大嬸樂呵呵地去了。明鸞拿著那幾盞燈翻來覆去地把玩,覺得有些意思,又在屋裡尋了半天,最後問一個過路的尼姑借了筆墨來,本想也寫上幾句吉利話的,只是庵堂外熱鬧盈天,院中卻是冷清一片,想起這幾年過的日子,她忍不住鼻子發酸,輕輕落筆,在一盞蓮花燈內側用小字寫上“祝爸爸媽媽和哥哥在現代平安幸福”,字剛寫完,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了。
這輩子大概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吧?在現代所經歷的二十多年人生,如今看來就象是在做夢似的。明鸞更希望自己現在是在夢裡,只要一醒來,什麼流放,什麼苦難,就都過去了,她還是那個家庭幸福、前途似錦的張曉鳴。
只可惜,這種想法只是做夢而已。雖然白天已經過去了,但夜幕剛剛降臨,離做夢還早呢。
擦了一把淚,明鸞提筆再次在花燈內側寫上“張曉鳴一生平安”、“張曉鳴苦盡甘來”、“張曉鳴加油”,寫完了,又忍不住捂臉苦笑。這種話只能在私下拿來鼓勵自己了,就算被人看到,又有誰知道這“張曉鳴”是誰?現在的她……是章明鸞。
她又拿過兩盞燈,在內側寫了些為現在的家人祈福的話,然後將筆墨還了,借了個籃子,將蓮花燈全數裝下,一個人拎著出了庵堂。
這處庵堂本建在山邊,門前一條大道,足有十來丈長,大道的另一端便是悅城鎮上最熱鬧的大街。明鸞遠遠看著街上燈火通明,鑼鼓絲竹之聲不絕,也不去湊那熱鬧,卻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沿著斜坡慢慢前行,不一會兒,便到了江邊。
這一片江岸比別處都要冷清些,在此向西邊遠眺,可以看見百米之外一片流光溢彩,人聲鼎沸,各色彩燈與火把將整條江都映得如同白晝般。明鸞觀察了一會兒,就知道那裡一定是正在準備放燈的儀式,一會兒時辰到了,便會有無數盞河燈從那裡順流而下,流經自己面前這片江岸,然後順著江水流向遠方。
明鸞在江邊尋了塊石頭坐下,把籃子放在身邊靜等。今日是十五,但天氣卻不算很好,下午才下過雨,天上飄浮著烏雲,隱隱能瞧見雲後又大又圓的月亮。
也不知過了多久,微風吹來,稍稍吹薄了天上的雲層,月色灑在江上,波光粼粼。上游處傳來陣陣歡呼聲,漸漸的有彩燈順流而下,明鸞看著那一盞盞蓮花燈飄過自己面前的江面,起身將帶來的蓮花燈也點亮了,放到江面上,讓它們順著水流飄下。望著遠去的河燈,她默默祝禱著,只是心卻有些亂。她既祈求現代的父母兄長平安康泰,也祈求現在的家人苦盡甘來,更祈求那不知下落的太孫還活著,燕王起事能順利……祈求著,祈求著,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太貪心了,不知老天爺會不會因此跟她賭氣,不肯答應她的請求。“你怎麼在這裡?”
身後傳來朱翰之的聲音,她驚醒過來,回頭望去,只見他提著一盞蓮花燈站在身後的江岸上,面露訝色:“你哭了嗎?”
明鸞伸手輕觸臉頰果然不知幾時流下了眼淚,她連忙抬袖一把擦了,衝他笑了笑,“沒什麼。你不是在家裡嗎?怎麼會過來?”
朱翰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低頭走到江水邊上,將帶來的蓮花燈放進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