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人想法子把沈李兩家從東莞千戶所調出來,哪怕是調往德慶都沒問題,章寂也只當不知,完全沒有幫一把的打算。他自然知道沈氏是體會到東莞水深了,想要補救,只可惜覆水難收,既然走錯了一步,哪有這麼容易改回來?他甚至還告訴馬掌櫃,不要為此費神。
周合早聽馬掌櫃提過這件事,便道:“我聽說沈李兩家在東莞過得頗為艱難,他們兩家男丁都不多,沈家大爺又是文弱書生,聽說李家大爺不知怎的捲進一樁走私案子,竟被上司查出偷藏贓物,生生打了一頓,腿都折了,如今也拿不動刀,騎不得馬,不過幫著做些雜活,全家人只靠女人做針線、給人漿洗衣裳餬口,他家小子才十幾歲,竟跟著別家的男孩子在外頭鬼混,日日偷雞摸狗,打架生事,哪裡還有半點兒大家子弟的模樣?去歲冬寒,李家老爺子本就生了重病,又因兒孫不肖而生氣,居然一病就去了。”
章寂聞言吃了一驚:“我竟不知此事。李家老爺子身子骨一向硬朗,流放路上都撐下來了,怎麼安頓下來反而因病去了呢?”
周合搖搖頭:“所以我才說東莞那地兒不好呢,外頭看著以為是肥缺,可要是背後沒有夠份量的人撐腰,不過是給人做嫁衣去的,當初馬掌櫃就勸迂他們,偏李家人不信邪,被一點子財貨迷了眼睛,犯了糊塗。親家老爺想想,東莞千戶所的職責既是遏制走私,對手下的人怎麼可能管得不嚴?要是由得軍士們監守自盜,豈不是叫人打了自己的臉?李大爺犯在這種事上,任誰抓住了,都不可能放過的。他還叫上司人贓並獲了,只挨一頓打,斷了條腿,便能了事,已是看在李家往日盛名的份上了。”
章寂聽得連連嘆氣:“李家那小子,素來不是個老實性子,不想還會愚蠢到這個地步。”猶豫了一下,又問:“那沈家又如何?”
“沈家的境況也不大好。”周合嘆道,“沈大爺書生性子,不知怎的得罪了人,被人打折了右手,竟連執筆寫字都不能了,只能靠著妻女賣針線度日,還要養著一個生病的兒子,一個生病的姐姐,光是藥錢就能把他家壓垮。每次茂升元有人過去,大奶奶必定親自拖著病體上門求助,馬掌櫃想著畢竟是姻親,看在親家大爺與大哥兒、大姐兒的面上,不好斷然回絕,每次都給他家一筆銀子,只是看他家的氣象,不像是能吃苦度日的。大奶奶三番四次求馬掌櫃幫忙把沈家人調離東莞,恐怕也是吃夠了苦頭了。”
章寂聽得眉頭大皺:“老大媳婦怎能如此?!”又有些疑惑,“沈家的兒子還在病著?這都拖幾年了?”
“聽說是那年天花得的病根,吹不得風,平日總是躲在屋裡不肯見人。馬掌櫃的人每次去都見不著他,也不知到底是什麼病。”周合道,“雖說幾十兩銀子不算什麼,但若真由得他們繼續在那裡受苦,只怕真不好說了。”
章寂冷哼一聲,輕描淡寫地道:“當初他們既貪慕東莞繁華,不肯陪我們到德慶來吃苦,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呢?陳家待我們已是仁至義盡了,老周,你替我向馬掌櫃道一聲謝,請他不必再管那不肖媳婦的事了。我們章家雖是戎馬出身,比不得她沈家知書達禮,卻也沒做過如此厚顏亢恥之事。這些話我都不好意思跟兒子提!要是叫我孫子、孫女聽見了,都怕汙了他們的耳朵!”
周合見章寂動怒,倒不好勸他什麼了,這終究是章家家事,便有些尷尬地坐在那裡。
明鸞在旁聽得分明,心中暗暗為沈李兩家的下場冷笑,面上卻不露,只是微笑著對章道:“祖父,周爺爺來這麼久了,您只顧著跟他說話,怎麼也不請他喝茶?”
章寂醒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疏忽了,只是家裡沒有好茶,招待不得貴客。”忽然又想,一件東西,“過年時有人送我一瓶好酒,三十年的餑葉青!如今不可容易得了。今日既有貴客到訪,自該拿好酒出來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