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 。然而黃裕仁現在的樣子,卻第一次讓他心下一凜。
黃裕仁問他: “你最近仔細照過鏡子嗎?”
“沒有。怎麼了。”
“你不覺得你的眼眶有點發青?而且眼睛有些腫?”
段非皺了皺眉頭:“大概吧,我向來睡得不是很好……”
“……不是睡眠的問題。”黃裕仁緩慢地打斷他,眼神落在段非的眼周,盯著那片淡淡地青色,那和淺淡的黑眼圈看起來並無太大區別——
“我不是血液專科,但我稍微懂一點。在非常快的時間裡,你的眼球會一點點向前凸出來,然後整個眼眶周圍變成淡綠色,再到深紫色。這種症狀一出現,誰都會看出來你有病。”
“我只需要一天,不可能真的有什麼……”
“段非。慢性期的時候治癒率能上8o%,你可以那麼說。真出現那種程度浸潤的話說明你已經到了急變期,一般病程只有幾個星期,最多三個月。”黃裕仁抱臂站著,樣子裡有種不由分說的嚴肅感。
段非捏了捏拳頭,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他問:
“……之後呢?”
“沒有之後了。急變期是最後一個階段。”
段非看著黃裕仁:“你在告訴我,我也許過幾個星期就會死?”
黃裕仁扯了扯嘴角,臉上卻沒有笑意:“如果你沒從在美國發現時一直拖到現在,或許不會。”
段非沉默了。過了許久他才又開口,聲音卻低了不少:
“……你讓我回家一趟。”
“中午十二點前我必須在醫院裡看到你。”
段非把頭低下去,黃裕仁站在他旁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一句:“我儘量。”
這三個字似乎真正惹惱了黃裕仁。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段非。沒人想看著你死。”
“他在我家。他現在……在我家睡著。”段非深吸一口氣,“我想等他醒過來。等他醒過來,我送走他了就過來。”
黃裕仁不說話。他知道說話也沒有用。
段非的頭還是低著。他皺著眉閉了閉眼睛,嘴唇抿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哈”了一聲:
“明明就是……最後一天了……”
他將手緊緊握住,拳頭抵在了嘴上。
……
半夜急診的病人躺在擔架上被推進來,從段非所在房間面前的走廊經過。那病人的手垂在擔架外,血從指間落下來,在地上留下零星的紅色痕跡來。在段非終於抬起頭的時候,他正好對上了那傷者的臉——那人已然因為出血過多而臉色青白,脖子不自然的歪向一邊,嘴巴張開,眼睛半睜著,眼神全然渙散開來。
段非忽然間感受到了“死亡”的切實感。
白血病——這是醫生給他下的診斷。據說這病有各種型別,他現今都沒搞懂自己是哪一種。在美國拿到檢查報告的時候,他一時不確定leukemia究竟是什麼意思,拿出手機字典查了查,卻在跳出翻譯結果的時候怔了一下。
和大多數人的反應並不同,看到這個診斷,段非只仰頭靠在了醫院的椅背上,看著天花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嘆氣裡沒什麼絕望的成分,就只是無奈而已。
他和別人不一樣。那些人有充滿夢想的現在,有不甘心放棄的過去,有值得努力的未來。那些人有著愛人或者被愛著,以各式各樣的方式和這個世界保持著聯絡。他們會害怕,抱怨,咒罵,因為不想失去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機會。段非和他們不一樣。
他的過去成了模糊的一片,尋求改變的現在也沒有人真正對他報以期待。 他沒有朋友,沒有愛人,唯一和他有血緣聯絡的人也與他再親近不起來。有的時候段非甚至在懷疑,是不是無形中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