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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地走進來,表示哀悼。她似乎沒什麼變化,還是那樣的美豔動人,只是臉上沒有化妝,沒有了色彩的遮掩,看上去真實了許多。她來到我們面前,表示關心,然後平靜地坐在一旁觀禮。沒有人和她一起,她似乎也不認識任何人。陸陸續續有人進來,甚至丁建軍和徐紅也聞聲來了,我忙著答禮、謝禮,等再在人群中搜尋她時,她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毓敏秀跟著不見了。我的心沒來由地慌亂了,那個黑夜裡的擁抱像夢魘一樣緊緊地攫住了我,可隨即又覺得自己實在好笑。所有的故事、所有的情節、所有的對白、所有的感情都是我臆想出來的,她何曾說過一句愛我、需要我或者留下來的話。這大概就是愛吧,因為只有愛,才能自動的彌補所有的缺憾。因為愛,才忽悲忽喜患得患失。可是這愛,如今已化成了缺憾本身。梁山伯愛祝英臺,大概也只是夢一場。

丁建業的一輩子就這樣到頭了,可能都遺憾都算不上,因為他走得那麼匆忙那麼倉促。心裡懷著太多太複雜的感情,以至於我怎麼也整理不好自己的思緒,就任由它放浪著、遊蕩著、亂麻似的在腦海裡揉做一團,一切俗物都交給毓敏秀和丁建國去處理了。賓客並不多,一兩天之後基本上再沒人來了。丁建業的屍體火化了,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最後連一抔黃土都沒有。之後,丁建國和這個不幸意外的肇事者、那個桀驁不馴的年輕查甫郎的父親交涉了幾次,達成了一百萬元賠償款的協議。根據法律,丁惜作為丁建業唯一的繼承人,我作為丁惜唯一的監護人,這錢順理成章地到了我的手裡。我拿著那張略比手掌大的卡片,只覺得沉甸甸地彷彿要壓垮我的手臂。它是丁建業的生命,是林佳喜的兩個孩子可憐巴巴望著我的眼神。法律不承認的事情太多太多,但我們卻不能因為法律不承認而否認它們的真實存在。這不是憐憫,也不是清高,更不是假裝高尚,我只是在贖我的罪孽。於是丁建業的生命價值在我手下被分成了三分,我只為丁惜留下了三分之一。

丁建國又走了。走之前,他和毓敏秀聊了一段時間,大概是商量王玉桂的問題。經過這件事,她似乎更老了,更沉默了。她不願意和我說任何一句話,見到我的時候甚至連眼皮都不願意抬一下,那天晚上,她大概什麼都聽得清清楚楚了。但是她不願意離開戲班去跟丁建國安享晚年。無論這裡有多少不開心的事,它始終傾注了她一輩子的心血,是她和丁永昌一點一滴親手建立起來的,丁永昌不在了,她更不能眼睜睜看著戲班沒落、毀滅。但是她太老了,已經將近古稀了,雙鬢斑白,牙齒脫落,就連只是平日的三餐溫飽就已經精疲力盡了,她便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了。

丁建業走了之後,戲班的丑角再次空缺了。二線三線的演員,終究少了點丁建業的詼諧。明叔也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告老離開戲班了。現在的世道,歌仔戲式微,父母一般都不再願意把孩子送到戲班來,何況就算有好的苗子,也還需要時間才能練成角兒。這又不知要到猴年馬月了。毓敏秀首先想到了林佳喜,這個老資歷的戲班小旦,一來就能上手的現成人選;加上一個寡母帶著兩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生活總要有著落,在這涼薄的世上,總要相互扶持才能走下去,而且她身份特殊,回到戲班相互扶持度過困難,似乎也是理所當然。毓敏秀沒有居高臨下地說收留,而是說戲班需要她,希望她們能相扶相持。林佳喜在毓敏秀的挽留下回到了戲班。

因了這個理由,又一再擱置了我離開的念頭。我不忍心她低聲下氣求別人回戲班,而我卻要置她於舉步維艱的境地。這個叫做民樂社的民族歌仔戲班好像一鼎帶著魔力的熔爐,所有人靠近它、走進它,就會被它吸納,糾纏在一起,煉造成一顆叫做命運的丸子。我如此,毓敏秀如此,林佳喜亦是如此。我和林佳喜是別無他擇,從我們的十五歲(或更早的時間或稍晚的時候)開始,我們每日只會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