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納悶兒。她不串門子,也守本分,這孩子總不該是大風颳來的吧?”
老兩口苦苦思索,可以肯定靈芝的心上人不在響水村。
趙一普呼隆一聲坐起來:“說不定她是帶了種嫁過來的!嗬!趙家的臉這回可做了腚喲!”他把炕沿搗得咚咚響。
趙關氏不聲不響地呆了半天,慢慢說:“先不說這孩子是誰的,也別說臉是不是做了腚,我琢磨著,這帶了種的事也不見得是壞事。”
“呸!你這個老混蛋,你老糊塗了嗎?”
“這件事咱要是不說沒人知道。”
“嚯!這樣的事我自己會往外說?臭老婆子,滾吧!你別再跟我說話了!”
趙關氏並不生氣,而是習慣地說下去:“天地良心,我早想明白了,就算靈芝不帶了種過來,早晚她也會借了種養孩子,這是天性,你攔不住。再說,如果她沒個孩子,趙家還能養得住她這麼個活蹦亂跳的人嗎?我琢磨著,別人的孩子養好了也行,桑皮村馮老怪不是撿了個別人的孩子養著嗎?還親得生疼哩!馮老怪死了他打幡戴孝,跟親生兒子一樣。你說,文舉就不該有個兒子嗎?”
趙一普眨著眼想了想,趙關氏說得不錯,他也一直憂慮重重,怕靈芝守不住活寡再像上一次那樣跑了,如果再跑,可就找不回來了。便開了竅一樣疑疑惑惑地看著趙關氏說:“照你這麼說,這還算是一樁美事了?”
趙關氏小心地說:“我也沒那麼說。我是覺著事情到了這一步就要往寬處想。既是進了一家門,就是老天爺配給的,要互相成全才對。再說文舉自個兒願意,他比咱還想得開。”
聽著這入情入理的分析,趙一普心裡的懊惱漸漸退下去,不由想起了趙文舉的話,咂吧著嘴,讚歎道:“別看文舉整天躺著,可這孩子心裡不空,你聽聽他說的話,比王寶釧苦守寒窯還悲。”
趙關氏讚歎說:“文舉能壓事兒。人生在世,不能一點小事就蠍蠍螫螫,福淺肚皮薄。依我看,你該這麼想:這倒是件好事呢!咱們沒費張羅,靈芝自己就把前後的事都辦了。不但文舉有了後人,日後靈芝但凡是個有良心的,也會一心一意地服侍他,文舉這一輩子有了著落,咱閉眼時也心安。別怪我這麼想,我是他親訥,這孩子自打癱了那天起,我這心就沒有一時好過……”趙關氏眼裡含著淚,第一次在話裡流露出埋怨趙一普的意思。
趙一普最不愛聽這話,趕忙坐起磕著菸袋說:“得得得,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說了讓人鬧心,我只當趙家揀了大便宜了。”
趙關氏繼續開導說:“吃虧佔便宜全在你怎麼看。”
趙一普來了驢脾氣說:“我撅著屁股拿*兒看,不行嗎?”
趙關氏趕緊喏喏道:“行,行,誰說不行呢?”
趙一普哼了一聲躺到枕頭上,不過心裡還是承認趙關氏說得在理,他慢慢地想著,無論文舉還是趙家都不能缺曲靈芝這個人啊!不認這個野種,這個家就得散夥,嘿!一旦散了夥那頭犍牛和毛驢白打了水漂不說,誰能陪伴著文舉一輩子?趙一普又軟下來,嘆了口氣,把蒼老的前胸貼到趙關氏溫暖的後背上,衝著她耳朵感嘆說:“英雄敗在兒女手啊!我一想到文舉這孩子,就一點兒志氣也沒有了。嗨!他說咋咱就咋吧!”
趙關氏彷彿覷到了趙一普的心思,說:“咱們終有老死的那一天,他的命還長,得有個人陪著。我偷偷打量著,看靈芝心眼兒不錯,對文舉也知冷知熱的,侍候得比咱還周到,就衝這一點,咱也要把事兒壓下,怎麼也要囫圇著做一家人。”
他們打著既寬厚又狡猾的算盤,決定對這個孩子絕不盤問一個字,只當他是趙文舉的親生親養。
靈芝像一隻誤撞到陌生土地上的野獸,深深的自卑自怯,雜糅著本能的渴望和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