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眼色:“這幾日只怕你也悶壞了,一起喝一杯如何?”
於是我二人溜進一家酒樓,選了一處極隱蔽的小包間,要了一桌子酒菜。他未帶那柄黑色長槍,霎時便低調了許多,加之刻意垂著頭,是以一路也未有甚麼麻煩。
“先說好,我可沒有銀子。”我拍拍兩手以示窮酸,宋澗山卻毫不在意,徑自從懷中掏出兩錠銀子擱在桌上:“怎有讓姑娘請客的道理,改日只要你為我親自下廚便好。”
我大為驚奇:“你這是在逃命咩?要不要這麼逍遙!哪來的銀子?”
“眼下我亦算是為阿徵做事,自然是他的酬金。”宋澗山為我二人倒了酒:“譬如瀑布山洞救你二人,五百兩。”
“五——”我抬了聲調,霎時反應過來,將後面幾個字吞回肚子裡,悄聲道:“你二人不是朋友咩!”
“我原先是不肯要的。”他端起酒杯:“但以阿徵的性子,他從不肯欠人甚麼,是以一定要算清楚。若拿了可讓他安心,又有何不可。”
我半張著嘴,覺得這的確是曲徵會做出的事情,但是……五百兩!也忒敗家了!
“他一個琴師,哪來這麼多銀子——”
“你竟不知?”宋澗山挑眉:“阿徵在琅中有十餘家琴莊,與鄰國都有生意往來,可算得富甲一方了。”
……
這、這算不算不小心傍了個財神爺……
我默默覺得,離曲徵越近,便反而越是看不清他。若哪日說他是皇親國戚的私生子,只怕我也絲毫不覺得驚奇。
酒過三巡,我瞧著宋澗山心情甚好,思及曾答應過晉安顏要幫她,便趁機旁敲側擊風雲莊之事,然這貨嘴巴便如蚌殼一般,只是搖頭不說話。
又喝了幾杯,我覺著眼前也有了重影,腦子忽重忽輕,一時間那些煩惱與憂愁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似乎世間只有眼前的酒杯是真實的,便又倒了酒,咧嘴笑道:“再乾一杯罷!”
“你這點酒量,還想灌暈我套話。”宋澗山瞧著我笑起來,一雙眼如同暗夜繁星,伸手奪了我的酒杯道:“少喝些,一會你回瞿門,教人看見成甚麼樣子。”
我大為不滿,一把將酒杯奪回來:“看就看了,誰在乎我是甚麼樣子。”
宋澗山目光沉沉,正欲再奪過杯子,我卻向後一仰,將酒倒進嘴裡,動作猛了些嗆了數下,只趴在桌上咳嗽半天,臉都憋得紅了,喘息著道:“誰在乎呢……”
“百萬……”他放柔了聲音,似是要勸慰,我苦笑數聲,將臉貼在桌上,輕輕呼了一口氣:“反正他娶我……也不過是為了真經罷了。”
宋澗山一怔:“你知道?”
我心裡酸澀,晚間蘇灼灼的面龐還映在我腦中,她說出那句話的每個神情與每個音調都不斷回放重演,言語中俱是苦苦壓抑的情思。我只覺得整顆心都難受得翻滾起來,彷彿那便是我將來的模樣,愛而不得,痛不欲生。只在塵世中,為情所困百轉千回,永遠逃不出那一生的桎梏。
——公子,我只恨自己沒用,連讓你利用的地方都沒有。
“然我卻覺得,能做金百萬,真是太好了。”頰邊似是有溫熱的東西落下來,粘在桌子上溼漉漉的一片,我輕聲道:“能給他想要的東西,讓他利用……真是太好了。”
那一瞬間,我心裡便是這般想的。只要能夠留在他身邊,哪怕背後只是一場交易,哪怕他於我半分情意也無。
愛一個人,原來可以這樣卑微。
半晌無聲。
我爬起來,朦朧的望著宋澗山:“你怎麼還不罵我傻,我想聽得緊。”
他只淡淡笑了一聲,溫言道:“你不傻。”
我對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情狀不太滿意,只努力瞪了眼去瞧他,重重虛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