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陰惻冰冷,從眼底裡沁出來的蝕骨陰寒,加之滑膩膩的謙恭口吻,站在穆清身邊的阿柳幾乎耐受不住,平日偶憶起這人已是覺得心裡頭顫慄不已,此刻又正面對面的,這份畏懼更是難以推卻,她低垂了眼眸不敢去看他。
穆清卻抬頭揚起一個暖意融融的笑,“七娘自是安好,倒勞大郎多掛懷了。大郎亦無恙?”她心底的怒火化成絲絲縷縷,貌似和暖的柔軟絲線,緊緊纏縛住李建成寒冰似的眼神,恨不能將他纏窒至死。
李建成饒有興致地偏頭注視了她半刻,自直起身,縱聲長笑,並不答她的話。
四年前,他遣去金城拉攏薛舉的人一去便杳無音信,恰逢竇夫人離世,辦完了竇夫人的喪儀之後,再遣人前去,薛家的態度便模稜兩可含糊不清起來,那時他便疑心杜如晦從中作了梗,深挖細究之下,並無痕跡可循,只聞說薛大郎的正室顧夫人其間見過餘杭母家來的姊妹。
後又聽人傳二郎往雁門關勤王時,雲定興不敵突厥兵,危要關頭,顧七娘只攜了兩名護衛便深入了突厥王庭,面見義成公主,力諫公主助隋軍哄騙走了始畢可汗,方解了雁門之圍。再往後又聞說河津叛亂的千餘逃賊,於晉陽城郊教她以五六十人剿滅了個乾淨。
李建成方醍醐灌頂,顧夫人母家的姊妹,不正是顧七娘麼,只怕金城的梗便是她作下的。他一面恨得牙根痛癢,一面暗自喟嘆,緣何這樣的女子未教他收服了去,偏就死心塌地地隨了一個無品無銜的杜如晦。
“長兄。”大道的另一頭一騎疾馳而來,將李建成的目光自穆清身上牽走,李世民行至近前,勒帶住馬,拱手道:“父親命我來迎,不想長兄這樣快,已先行進了城。”
李建成重垂下眸瞟了穆清一眼,呵呵一笑,“今日來迎我的人倒是齊全。”他向二郎身後投望一眼,“怎還缺了杜克明?”
李世民隨著他的眼光瞧去,竟見穆清微笑著在地下站立了,臉上的笑三分冷三分熱,另有三分狠,頓覺周身戾氣纏繞,這二人竟先見著了,雖都面含笑意,卻儼然是劍拔弩張之勢。
從李建成身後提馬上前一人,卻見李世民拱手敬喚一聲“姊夫”,穆清暗忖,這大約便是李家那位娘子的夫婿,果不其然,李世民緊接著便問道:“怎不見秀寧阿姊同來?”
那男子回道:“三娘在大興城內尚有一支驍騎,執意要伏留城中,待時應和。”
“那驍騎中……”李世民張了張口,想要問話卻語焉不詳。穆清的心懸蕩了一下,英華正在這支驍騎中。她心知他欲要問英華的情形,猶豫了一息,終是未問出口來。
兄弟二人一時撇下穆清,虛浮地寒暄著,並肩朝前行,後面跟了一名身著淺綠底金線繡描卷葉紋圓領單袍的少年,十三四歲的年紀,劍眉杏眼,相貌與二郎極似,卻多出了幾分暴戾。當日英華在唐國公府受教時,穆清曾見過他幾次,正是同英華一處習練的李四郎。
這一隊人漸次向前行過,隊伍的最末一駕馬車搖搖晃晃地跟隨著。在路過穆清身側時,馬車車廂上的窗格忽然被支開,裡頭隱約能見一名矜貴女子,側頭透過窗格,向穆清深深一望。
大道兩邊的人群又活絡松乏開,又說排場又說氣勢,嘖嘖聲四起,更有人七嘴八舌地相互打聽著適才那些人是誰。
“瞧那意思,估摸著是太守家的小郎們。”有人低聲議到。
“大約不錯,先頭那位許就是大郎了。果真姿態出眾,英武神威。”
“卻不知那位娘子是甚麼人?似與那位大郎熟稔……”忽然有人在穆清身後不高不低地說了這麼一句,阿柳亦聽得清楚,支起胳膊輕輕碰了碰她。
“正是呢,瞧她是個臉生的,也不像是哪戶高門家的娘子。”議論彷彿一下從那幾名貴氣阿郎身上,轉至於她。穆清似乎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