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天我帶你去德雲社聽相聲去,到時候叫上你媽,讓阿姨也薰陶薰陶。”
劉冉冉的臉馬上就暗淡下來,又開始看著窗外不說話。
我明白自己是說錯話了,恢復了司機的角色:“那個……你還沒說,讓我送你去哪?”
劉冉冉低著頭:“安貞醫院。”
安貞醫院裡,劉冉冉不停地哀求值班護士:“我今天下班晚了,你就開通一下,讓我進去看看我媽吧。”
值班護士一臉的不耐煩:“不行,你也不看看,這都幾點了?探視時間早過了。醫院有規定,我沒辦法。”
劉冉冉不依不饒:“規定也是人定的,你變通一下怎麼了?”
值班護士索性也撕破了臉:“你是王艾家的女兒吧?你早幹嗎來了,白天交手術費的時候你跑哪去了?我可告訴你,你媽的手術拖了一禮拜了,耽誤了的話我們醫院不負責,你要是真孝順,就用不著現在著急進去看你媽,你明早上把手術費繳了才是真孝順!”
劉冉冉氣得漲紅了臉:“你這話什麼意思?裡面躺著的是我媽!用不著你在這告訴我該怎麼孝順!”
我一看這陣勢,再這麼下去劉冉冉非得和護士打起來。我連忙把劉冉冉往身後一拉,對那護士賠著笑:“我朋友不懂事,你別跟她一般見識,我們明天再來。”
我連拉帶拽的把劉冉冉拉出了安貞醫院,劉冉冉一開始還掙扎,可一出了門就不鬧騰了,特別的安靜。
我鬆開手:“那護士也是按章辦事,都是混碗飯吃不容易,你沒必要和她過不去。”
劉冉冉沒說話,徑直走到醫院門口的臺階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不知道她這是唱哪出,走過去坐到她旁邊:“坐這幹嗎?我可提醒你啊,醫院裡病人多了去了,沒準你坐的地方剛好今天有個肺結核的病人吐了口痰,肺結核可傳染。你說我好不容易大老遠地送你過來,結果落了個肺結核回去,你爸再把我給炒了,我上哪哭去?”
我油嘴滑舌地胡謅了半天,劉冉冉一點笑容都沒有,她就那樣安靜地坐著。北京的夏夜很燥熱,一絲涼風都沒有,偶爾遠處的知了捺不住叫了幾聲,反倒顯得更安靜了。
北京頑主(3)
半晌,劉冉冉突然說話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想在這一直坐到明天天亮,我要看看我媽。”
莫名的,我很煩躁。我覺得劉冉冉有些過於固執了,擰巴得像頭蠻牛。
我站起身,走出去了幾步後又折了回來:“我說,你這樣有意思嗎?兜裡揣著一百萬的卡不用。你老爺子求著跪著地想你花他的錢,你倒好,跑酒吧裡賣酒去,為掙那麼點錢還被人調戲,你媽現在在裡頭躺著交不上醫藥費,你跟這演戲呢?”
劉冉冉低著頭咬著嘴唇,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看見她面前的臺階上滴滴答答的溼了一片。
這讓我想起了一直以來經常夢見的那個女孩,那張模糊的臉,長長的頭髮,小小的身體,很親切卻很陌生。夢裡的女孩一直在哭,我伸出手想給她擦眼淚。
可是,劉冉冉是短髮。
但我確實感覺到了那種似曾相識的心疼。
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巾,遞給劉冉冉。
劉冉冉沒有接,輕輕地說:“讓我哭吧,我很久沒哭了,自從我四歲時,我爸離開我和我媽以後,我就再也沒哭過。哪怕是我媽心臟病住進了醫院,哪怕是我白天上班晚上賣酒累得暈倒,哪怕是被客人動手動腳出言侮辱,我也沒哭過。就差一點了,我媽的醫藥費就差一點了,明天發工資,我就能給我媽交上手術的錢了。這些錢是我用自己的雙手掙的,沒有花那男人的一分錢。我就是矯情,我就是要向那個男人證明,我不用他的臭錢也能養活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