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顯然極耗功力,她此時用來氣勢已遠不如方才。雖說如此,七情絕諦陣也不得不略避鋒芒,他們收攏了劍圈,只加意護住了李旭。黑精衛這時略可脫身,卻不再看躲於七情絕諦陣之後的李旭,反向著山坡上的殺去。她奔行得幾不沾地,好似陸地飛昇一般,顧澄只見得一團白熾的烈焰,專往人群密集之處滾去。
“啊!”“救……”一名名李家子弟身子高高騰起,重重落下,赤紅的噴泉在空中交錯,無數慘叫聲不及出口便被生生斬斷。李歆嚴了悟到黑精衛的用意,大叫道:“快!攔住她!”
他們一路追去,足下踩著滑溜的血水,李歆嚴好似要趕上她,劍卻撞中了一名李家子弟的屍首,他悲呼一聲,雙目欲裂。待他放下這屍首,黑精衛已奔出老遠。風老和火老迫近了黑精衛,黑精衛身影如魂魄般一扭,就從他們雙劍夾擊中逸出了。二老劍勢收不及,雙雙刺入一人身上,他們齊齊叫道:“晧兒!”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少年在他們劍上掙扎死去。
黑精衛專一尋武功較低微的子弟殺去,當真是所向披靡,一個個人倒下,火把落地將熄,似是紅日東昇,星辰暗淡,不復可見。七人追在黑精衛身後,卻只能是追在身後,那七道高漲的劍芒總是與她差著二三步,再也不能拉近。有時好像刺中了她,再看時卻只是她未消的殘象,倒好像是瑞光彩環護衛於她身側。不多時,數百火把只餘下了稀稀落落不足百支。那山坡竟是站得人少,躺下的人多。顧澄看出來,她是有意帶著七人在這山坡上大兜圈子,其實還是打算轉到李旭那裡去。武功較高者紛紛結陣自保,而武功低微者便是結了陣也無從擋她一劍。她眼光犀利,一眼就看出何處可破,何處不可,這般奔行下來,竟無人能略阻她分毫。李家高手眼睜睜地看著子弟死在面前,氣恨得發狂,一身氣力卻渾無用處。
一人被黑精衛斷去喉嚨,順著山坡滾了下來,直至撞到了李昶腿上,方才停下。那人看到了李昶的面孔,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李昶的袍角,呻吟道“大公……子!”。他頭一歪便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血水立即將李昶前襟下襬染泅紅了好大一片。李昶低下頭去看他,面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挽起他道:“小笛?”聲音有如夢囈。顧澄認識這人,他是李昶的書僮,自幼服侍李昶。
雲老不再追黑精衛,徑自衝到李昶身前,他發亂如草,面上血痕斑斑。這片刻殺戮讓他看上去行將就木,似乎老了數十歲。他“啪”的一掌打在李昶的面上,李昶的面孔頓時現出五個清晰的指印。李昶遲了一會兒才抬手撫著面頰,眉頭緊皺,愕然望著他,好像還不明白為什麼捱了這一巴掌。雲老握緊了李昶的手喝道:“攔住她,攔住她!你想讓李家人在這裡死光麼?”李昶晃了幾下,他搖晃得如此劇烈,以至於顧澄疑心他的骨架馬上就會散開了,但他終於緩緩地舉起笛子。
笛聲纏綿如絲,切切如語,千縈百折,猶自不絕。一時間,連這山嶺中的血腥氣都似淡去許多,風聲也柔和了起來。那調子輕輕巧巧地轉折,像是精心紡出一根根透亮的雨絲,這雨絲千條百縷地散於風中,飄搖不定,卻是無所不在,無處可逃。終於有一根沾上了黑精衛的身子,又是一根,再有一根。似撞進了一張柔韌的大網,黑精衛身法不知不覺就有些澀滯,好像終於倦乏困頓了,忍不住要停下來歇息片刻。
她猛然嘶聲長笑,笑聲有如神兵破天。顧澄耳膜刺痛,覺得耳中已淌下血來。他不及去捂耳朵,只能即刻運功護住心脈。九歌劍客身子一歪,差點就從樹上跌落。她這一笑,又有好幾個功力較差的李家子弟不支倒地,可她的動作也不免慢了下來。一名李家人臨死前猶自一把抱住了黑精衛,黑精衛沒能閃避得及,步下一頓。她身後一步之遙的李歆嚴終於追了上來,一剎那間,二人劍交十餘回合。李歆嚴這時也打紅了眼,全然是拼命的架式。黑精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