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八斤這小子,忒實誠。
秦山上班前交代,讓他聽楊二爺的話,嘿,他還真是啥都聽,想都沒想,一口就應下了。
這可把楊二爺高興壞了,“聽見沒?小子樂意,嘿嘿!我跟你說,二爺我看人,一看一個準兒,這小子,他就是塊兒學手藝的料,回去種地,白瞎了。”
秦山看著吭哧吭哧踩泥曹八斤。
這麼大的孩子,又不上學,能學門正兒八經的手藝,肯定比地裡刨食兒,靠天吃飯強啊!
遠的不說,把楊二爺的本事學到手,以後回到村裡,憑他這把子力氣,帶起個瓦工隊不在話下。
“二爺您是有遠見的,不過這小子家裡就他一根獨苗,您想把他留下,人家親爹未必能捨得。”秦山想了想道,“要不這樣,我給他爹寫封信,過兩天讓他帶回去,您呢,也別急這一時半會兒的,行不?”
“我是不急,我這腿腳利索、吃嘛嘛香的,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你那信,一來一回,得幾天啊?”
秦山:“…也就十天半個月吧,不是說了不急的麼?什麼脾氣啊您這!”
楊二爺把別耳朵上的煙拿下來,在手裡捏著,“那你信裡寫清楚,我是幹了四十年的老把式。”
“砌磚蓋瓦、抹地粉牆、盤炕修屋啥都會、啥都教,除了瓦工,漆工咱也能上手,但凡是從我手裡出的活兒,沒有僱主不說好的!”
秦山聽的直樂,“從古至今,都是徒弟磕頭拜師父,您這自賣自誇,攆著要收徒弟的,還是頭回見嘿!”
“自賣自誇?小子,你還別不信。”楊二爺點上煙,抽了口,“等會兒就給你露一手!”
“信,沒不信,一把年紀了,還挺較真兒,您接著說,我記著。”秦山搬來個小板凳,挨著他坐下。
楊二爺繼續道,“願意跟著我學,我那有地方住,自家蓋的屋,地兒不大,該有的都不缺。”
“咱也不講究什麼‘學三年跟三年’,沒那麼多規矩,啥時候學成,啥時候算。”
“學徒期間,跟著我出去幹活兒,掙十塊,有三塊是他的,咱親師徒、明算賬,學成後,憑本事吃飯,不用再孝敬我。”
“二爺我不圖錢,就是捨不得把這幾十年的手藝帶進棺材裡,臨老了,收個關門徒弟,好好教教,但是有一點——”
“我這親師父只管住,可不管吃,口糧得自個兒帶啊!”
曹八斤乾飯的架勢,楊二爺中午是見識過的,那傢伙,一人頂仨壯勞力的飯量,就是再稀罕,他也養不起啊!
總不能讓他搭錢教手藝吧,那不是師父,那是冤大頭。
“二爺,這泥咋越踩越黏糊呢?”曹八斤一下不停的踩,踩了二十來分鐘,兩條粗腿上沾滿了泥。
“黏糊就對了,越黏糊越好。”楊二爺上前,拿起抹泥刀來回翻鏟了兩下,點點頭,“成,這樣就成。”
說著,用鐵鍬將泥攏成一堆,道,“來,再踩幾下。”
“哦,好。”曹八斤聽話的又哐哐踩了幾下。
“記住這個黏糊的感覺,就像漿子上勁兒了一樣,是不是?”
曹八斤撓撓頭。
“熟能生巧,多幾回自然就會了,行了,把腿上的泥刮刮,趕緊洗乾淨去。”
活好泥,就該抹土墊了。
土墊就是土炕的平臺,先墊三十厘米左右高的土,夯實、墊平、再用磚鋪上,最後,用厚厚的泥抹平。
楊二爺話不多說,捲起褲腿,擼起袖子,便開始幹活兒。
一桶一桶的泥澆上,用鐵鍬劃拉均勻後,便拿起抹刀,從南牆根兒開始抹,動作那叫一個絲滑。
這時候,就是展現真正技術的時候了。
摻著碎麥秸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