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不能為這點小事把他們得罪了。”
韓鐵芳卻搖了搖頭,眼神依然注視著老太太,聽她往下說:“戴閻王是城裡的惡霸,只要見了人家的姑娘媳婦長得好,他就要霸佔。我的兒媳婦荷姑,我兒子馮老忠……”她說到了這裡,店掌櫃走上前來,幾乎要拿手堵她的嘴,旁邊的人有的拉一把、推一下,大半都悄悄地走了。
毛三看著事情不妙,那閻王爺的勢力一定不小,他也努努嘴,叫他的大相公快一些走。
瘦老鴉走過去溫言勸慰馮老太太,說:“你受的這些冤枉,你應當跟他打官司去。我們是過路的人,還都有急事。再說也沒有力量幫忙你,甚麼閻王咧,小鬼咧,我們也弄不大清楚,您還是去告狀或是求別人去吧。”
馮老太太卻又跪下了,叩首頭,哭得更是厲害,她簡直把韓鐵芳看成了神入,當作了救星,不知她是聽誰說的,知道韓鐵芳的武藝高,本事大,惟有這位大爺才能將她的兒媳婦救出,讓她的兒子把所有的氣出了,她一面央求,一面詳述戴閻王在本地的勢力,及所作的欺人枉法、強暴之事,她陳說得極為悲慘,瘦老鴉聽著雖然也嘆了兩聲氣,可又有些皺眉,並警告韓鐵方說:“這件事情你若管了,可就把西路的好漢盡皆得罪啦!……”
韓鐵芳卻義憤填胸,又把這位老太太攙起,說:“老太太你不要著急了。我雖也是個平常的人,但我最看不慣這樣的事,我能幫你忙,我可先得到你的家裡去看看,只要事情屬實,我就必去找那戴閻王,替你去理論,救回你的兒媳來。”說著,吩咐毛三:“將馬再牽回店裡去吧。”
毛三卻吐了吐舌頭,又想:以我們大相公的那幾下武藝,一定不怕板王爺,反正,這件事大概當天也辦不清楚,我先回到店裡好好地睡個覺去吧。瘦老鴉先是發了一個怔,便也不言語了,只由著韓鐵芳隨同那老太太走去。
老太太原來是住在鄉下,她老態龍鍾,腳既小,又沒柱著柺杖,走起路來很是艱難,韓鐵芳就如同是她的兒子一般,恭謹地攙扶著她,向著那綠草迷漫的小徑走去,老太太一邊感謝著這位俠義的大爺,一邊遠流著淚,並且忿忿地重述她家中的慘遇。莽莽的綠色草,遠處焦黃色的山,青天上有鴿子在飛翔,發出哨子一般的叫喚,那種猙獰兇惡的樣子,彷彿是這位老太太口中所述的戴閻王。
原來這個老太太的兒子馮老忠,今年二十四歲,是個極誠實樸厚的人,由他父親給遺下了一份手藝,就是會拿小刀兒刻出花樣子。他父親在世時就收留下一個孤女,名叫荷姑,作為童養媳。荷姑的容貌不像是個鄉間女子,就是城中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沒有她那麼柔秀俊美。蓬門茅舍掩不住她花一般的姿容,布衣淡妝愈發顯出她天生麗質。馮老忠那老實的樣子,會有這麼好的童養媳,實在是不配,凡是看見過荷姑的人,對他們全都亦羨慕,亦嫉妒,而荷姑卻同馮老忠的感情極洽,婆媳之間的親愛也宛如母女,只是因為荷姑雖然到了應作媳婦之年了,可是馮老忠的手頭還沒籌劃好錢,若是沒有錢,不能熱熱鬧鬧地辦一件喜事,馮老太太又覺得怪委屈人家孩子的。因此雖在一塊住著,但沒有圓房,夫妻二人仍然是兄妹相稱。
荷姑每天在家中拿白紙,以小刀,鏤刻花樣子,刻得雙雙的蝴蝶、對對的鴛鴦、並蒂蓮、交頸鳳,她刻得都是特別的細緻玲攏,一般婦女買了去,照著繡在鞍上,紮在裙邊,都格外的顯出美麗、好看。因此馮老忠的花樣是出了名,買賣非常的興旺。別人問他說:“憑你這兩隻又笨又粗的手,也會刻出這麼好的花樣子來嗎?”他就搖搖頭說:“不是我刻的,是我媳婦給刻的。”所以漸漸地,馮老忠的“媳婦”也就出了名,可是城裡的人,還都只知道他媳婦的手巧,至於模樣兒多麼美麗,只有同村的人才知道,而同村中又除了撿糞的,就是趕腳的,很難與城中的大戶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