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被稍稍劃落。
燈火闌珊,夢裡斑駁的燭影,漪漣一般晃盪開來,氤氳出一種她完全陌生的顏色和形狀。
“回去吧,風燼在等你。”面前的男人,緩緩將她推開。
月華、星河、身邊的溫暖,頃刻間蕩然無存……
“咯噔”,車身一歪,初染的手肘冷不丁撞到了車壁。迷離的意識,漸漸轉醒。
很熟悉的感覺,似乎每次不明不白昏倒以後,都是這樣一種境況。
毓縭,他終究還是將她送走了,而且是強行。
原來,剛才的種種,並不是夢。
支著身子坐起,初染拂開紗幔往外看。
連綿不斷的峰巒,蒼翠欲滴的林木,天藍草碧,雲淡風清。
“蒼,調頭,我們回去!——我說我們回去!”初染氣急,話音剛落,卻聽馬聲嘶鳴,前蹄也因受驚高高揚起。“怎麼了?!”慌亂之中,她死死抓住了窗欞這才得以穩住。
“小姐小心。”蒼玄一邊提點,一邊警戒地看向那漸漸迫近的一人一馬。白衣翩然,一身儒裝卻犀利如箭,猛如蒼狼。
“她叫你調頭,你沒聽見麼,姬蒼玄!”緩韁勒馬,馬上俊逸出塵的男人,風塵僕僕,語調慵懶。
宮主?!他差點喊出這兩個字來,但是馬上又恢復了理智。“你是誰?!”他按劍低喝。
無視橫在自己身前的銀芒,慕容蕭緩步走到馬車跟前,伸手挑簾,初染想扯,卻扯不過。
“夭兒。”輕喚著這個名,他忍不住喜上眉梢,剛想伸手去攏初染的鬢髮卻被她側頭避過,方才失而復得的狂喜,頓時清減大半。
“蒼,不要理他,我們走。”初染表情淡漠。
蒼玄點頭,見他不讓,拔劍直刺,說時遲那時快,慕容蕭甩開馬鞭“霍”地就纏上了那片鋒刃,兩相僵持。剛才的俊逸公子,此刻卻是滿面陰寒,眼睛裡桀驁的利光,讓他想起了六年前渾身浴血的男人。
是他!蒼玄陡然一驚。
看出他的慌亂,慕容蕭反倒鬆了手,不甚在意地一笑:“夭兒,既然他不肯調頭,那就跟我走,我帶你去,怎樣?”
“好。”
思忖片刻,初染答應,作勢要走,卻見蒼玄坐回了馬車。“我聽你的,我們回去。”
這一次,慕容蕭沒有再攔,只是靜靜看著他們走遠,然後上了馬,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嗒嗒的馬蹄聲,弄得初染心煩意亂,一時間,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慕容蕭,她根本沒有想到會在此時此地再遇,黑暗中紅絲累累的眼睛,微笑與溫柔背後精心張起的羅網,兩種極端,而且每一種都是至毒的毒藥,有著傾世的魅惑,卻不能越雷池一步。
天空,已由湛藍變作靛青,再由靛青變作橘紅。霞光燦然,紗幔中隱約而現的人影終於淡出了視線。
“小姐,時候不早,我們歇一晚再走吧。”蒼玄緩了馬車,連連喚了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嗯?”初染抬頭,眼帶疑惑,“你剛剛,說什麼?”
“前面有家客棧,我們可以住一晚再走,大概明天正午就能到了。”看出初染的心不在焉,蒼玄又重複了一遍。
“麻煩你了。”初染不好意思地笑笑,有意無意地瞥了眼後頭。沒人,是走了嗎?她想,不過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走出馬車的瞬間,她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人。
小五?!這麼說,他也在?初染不禁皺眉。
“風姑娘好。”小五喜滋滋地上前打千,小二也利落地將馬車牽去了後院。緩步入內,果不其然是慕容蕭微笑自若的臉:“巧。”
“巧。”初染頷首,客套而疏離。
偌大的廳堂,安靜地有些怪異。樓梯口施施然晃著摺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