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努力回想著結婚以來他們曾經講過的體己話?
似乎只有新婚期的笑容還回憶得起來,其餘的影像都模糊不真了。
就連這一個個接二連三出世的孩子,也都像空降下來般,讓他覺得毫不相干。
他大多數時間都在船上飄過,飄泊的海、飄泊的人生。
他突然氣悶起來,她哭什麼?結婚時她便知道她嫁的就是這樣一個討海人。
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空氣凝得像塊冰。
那初生的娃兒石破天驚地迸出裂人心肺的哭聲,他使勁地哭,用力的哭,他母親躲在被窩裡無聲飲泣的委屈全在他嚎啕大哭聲中像驟雨般捶著他父親的心房。
「你就不能抱抱孩子嗎?」她低聲地說。
他起身抱起了陸遠,孩子一下子止了哭聲。
他妻子摁亮了燈,眼底有水洗過的痕跡。
他抱著孩子,挨著她坐在床沿。她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
他說:「
我知道妳受了委屈。」
她的臉在他肩上埋得更深,他卻覺得肩膀溼溼熱熱地淌著她眼底滴下來的淚。
之三 粉紅色的男人
3
像他這樣的人,一個世人眼裡的男人,在形體上、在行為上都必須像個男人。
男人是什麼樣呢?
他從鏡裡看自己,這的確是具不折不扣的男性軀體,可是-那只是一具皮相,皮相里包裹的是一個溫柔的女人,他的心是粉紅色的。
他望著塞納河水,夜色中的塞納河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齲�袼�晃�酥�牧硪幻妗�
回去!回男人的世界裡去。
他心底一個聲音說。
他試過所有的方式,包括最原始的方式:他去逛紅燈區。他屬於男人的身體在街上走,但他屬於女人的心卻極力地排拒。
他在紅燈區梭巡著,他不知道他在尋找什麼,一個潛意識中的自己。然後他看到她了。她坐在一把椅子上,微低著頭,沉思。一個會沉思的紅燈區女人。
替她作一幅畫,替她作一幅畫,他心底一個聲音說。
他進了她的房。
她問:
「你需要多久的時間?」
「一整個晚上。」他說。
他用鈔票說服她。
她開始在他面前解開自己了。
一種奇怪的感覺在他血液中跳動起來。
她的眼睛似水晶般明亮。
他見過很多女人,但沒有任何一人像她這般無瑕。
「躺下去!」他命令道。
「怎麼躺?」女人問。
她坐起來,眼底有一抹光,逐漸黯淡。
她覺得累了。
「不要望著我?看天花板。妳困了,妳想睡了...」
她真的睡著了。
她的面容好純、好美,嘴角還帶著一抹淺淺的笑。
他被她的完美感動了。
她是一個天使,一個純美的天使。
天亮的時候,他將女人畫進他的畫布裡。
那是一幅傑作,看過的人都這麼說。
後來,這幅畫被人買去了。
他後來再回去找她,想再替她畫一幅畫,可是-她已經不知去向了。
他還是為她畫了一幅畫,畫面中的女人只有輪廓,沒有五官,他已經記不得她的模樣了。
「如果妳願意,也許我可以替妳畫一幅畫。」他對蕭玲說。
「是人體畫嗎?」蕭玲問。
陸羽的人體畫特別耐看,蕭玲看過他一幅畫,是個漁婦在灑魚網。她的臉和手很粗糙,但身上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