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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了他徹底清共的決心,嚴緒不再想宋玉竹的問題,他只輕輕在案卷上揮筆簽名,把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濃茶喝了一大口,然後命令帶“下一個”。

許夢真一直很努力地鎮定自己,自從被人帶進這座建築,即使被囚困在四面沒有窗戶黑咕隆咚的地下室,她也一直在用力鎮定著自己。所以她沒有哭泣,也沒有顫抖,她只是有點侷促,有點忐忑,有點不安。許夢真在事變之初曾一度逃過了當局的追捕,躲進了一位交情親密的同學家,但是當政府貼出一紙告示說窩藏共產黨者罪與等同的時候,這家人內部就展開了激烈緊張的爭論。他們經過了痛苦的抉擇,最後還是決定把她交出去,而許夢真也未等他們把她交出去(她端著面盆路過堂廳的時候,正巧聽見了這家人的談話),她平靜地放下面盆,自己走了出去。

可是現在她卻無法平靜。她孤零零地站在訊問室那空曠的屋子中央,四周散亂地站立著七八名國民政府的辦事人員,每個辦事人員都表情嚴肅甚至冷峻,那是一種無形的壓力,潮水般地向她擠壓傾瀉,這使她的面板在剎那間情不自禁地生長出層層疊疊的雞皮疙瘩,雖然現在已過夏至,天氣並不冷。

當然,她自己並不認為那是恐懼。

在長達一個月的躲藏時間裡,許夢真陸續得知了很多朋友的死訊,在怕過了哭過了麻木過了之後,她認為自己已經沒了恐懼,再聽到類似訊息已能泰然處之,或者說,她在心裡已經作好了類似的準備。只是不知為何,當真正事到臨頭,她的實際心情還是無可抑止地出現了與原計劃完全南轅北轍的偏差……不過,那只是一點兒偏差,只是一些小小浮動,絕不是向敵人示弱,更加不是投降。

許夢真站在屋子中央,用最大努力鎮定著自己,冷若冰霜地盯著那位坐在寬大辦公桌後面的長官。這是另一種目光,與黎冰冰不同,雖然內心的恐懼和掙扎很明顯,但敵意和對抗也同樣明顯,那是無言的挑戰,雖然有些動搖有些無力,卻仍然是挑戰——嚴緒坐在座位上迎著許夢真的目光,嘴角漸漸起了一絲津津有味地笑意。他現在改變了主意,不打算速戰速決了,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種方式,一種很有趣的方式,說不定,也是一種有效的方式。

嚴緒朝遠處一名工作人員招招手,等那人走近之後與之附耳數句,那人一面聽一面點頭,其中也朝許夢真若隱若現地看了一眼,聽完長官吩咐之後他站直身子,朝嚴緒行了個立正禮,這才轉身出門而去。而嚴緒卻並不理會對方的恭敬,也不理會仍然孤零零站著的許夢真,只用悠然的聲調吩咐另一名手下弄杯茶來。手下沏來的是最好的香片,就在嚴緒桌上騰騰冒著熱氣,不過嚴緒連杯子也沒碰一下,因為這時候他又取過卷宗開始看起來。一共三份卷宗,都是最後稽核,全都關乎人命,需要謹慎處理,他並不想製造冤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先前那名工作人員辦妥事務推門回來,站在門邊朝嚴緒微一點頭,嚴緒這才慢慢合上卷宗站起來,抬頭直視許夢真,他嘴角的笑意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嚴峻的面孔,一使眼色,兩名一直待命的手下頓時朝許夢真撲了上去,許小姐的胳膊被這兩名膀大腰圓手下的巨大力量扭得痛徹心肺,這才發現大事不妙。只可惜欲與兩名大漢作戰,她實是實力不濟,雖然拼命掙扎,最後的結局卻依然無法改變,只能任由他人提著去赴那混亂一團的未知命運。

第七章(14)

北郊的榕樹壩原是一處荒涼而開闊的平地,河汊縱橫,草深叢密。平時這裡荒無人煙,只有少許北方的逃荒者將此作為臨時居所。眼下沒災沒荒這地方就絕了人跡,新成立的國民政府在大批屠殺*者的時候就把這地方作了首選。許夢真被一輛車載到了這裡,扯開蒙眼布帶之後她才發現與她同來的十餘人都已列成橫隊站在十步開外的地方,那是齊腰深的一片草叢,兩隊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