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分析,無疑將十四明明白白地擺在胤禛的對手位置上。
胤禛心頭五味雜陳,喜的是十四這麼多年來的拉攏,胤禩依舊不為所動,站在他這一邊,憂的是老爺子對十四的聖眷日盛,已經遠遠超過了其他兄弟,甚至是如今形同影子一般的太子,怒的是自己與十四同胞所出,德妃眼裡,卻始終只有一個兒子。
“但老爺子先前不是曾提過明年將巡幸江南麼?”他微微皺眉,忽而想起這事。
“這就要看在皇阿瑪心目中,是巡幸重要,還是西北重要了。”胤禩搖搖頭,“無論是何者,戶部都是個冤大頭。”
胤禛冷冷一笑,嘴角勾起自嘲苦澀的弧度。無論六部,還是親兄弟,乃至老爺子,都將戶部當成了搖錢樹一般,只管伸手要錢,卻從來不操心錢從哪來,眼看國庫空虛,甭說巡幸江南、出兵西北,只怕連尋常的賑災糧餉都拿不大出來,偏生當今皇上愛面子,連著給幾省免了賦稅,雖說於民有利,但如此一來,稅收更是大大減少,以致於入不敷出。
“賬冊明明白白放在哪裡,再要錢,我也生不出來!”胤禛有些氣悶,冷笑道:“老爺子不滿意,就讓他的愛子去管戶部好了。”
胤禩知他說的不過是氣話,也不勸阻,只沉吟道:“我曾查過戶部賬冊,發現國庫虧空,除了用兵、治河、賑災之外,大半還來自於官員的舉債吧。”
胤禛點點頭:“京官、地方官員等舉債者不計其數,宗室不入八分輔國公以上,地方者,則是以江南三大織造為首,總計怕有上千萬兩,老爺子近些年御下寬容,對老臣更是優恤,這些人便一個個順著竿子往上爬。”
“若是這些人能將債清了,戶部也能解一時之憂。”指節敲著桌面,胤禩輕輕道。
但這又談何容易,京城這些八旗王公暫且不論,單單江南三大織造,看似官位不高,卻是皇帝親信心腹,哪個都輕動不得。
胤禛聞言一動,卻是幾番思量,暗自記在心頭,以致於後來掀起一場不小的波瀾,這是後話了。
胤禛一走,胤禩臉一沉,朝對面樹木蔥鬱處道。
一片衣角自樹後閃現,慢吞吞挪了過來,胖乎乎的包子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阿瑪。”
“非禮勿聽,偷聽大人說話,罰你三天不準吃蜜餞了。”
包子臉聞言全皺在一堆,扭股糖似的扭來扭去的身軀也不動了,乖乖站在原地垂頭作反省狀。
這招還真好用,胤禩暗道,面上依舊嚴肅。“你躲在樹後做什麼?”
“奶孃說要午睡,我想和阿瑪一起,阿瑪不睡,寶寶也不睡。”聲音雖還稚氣,卻已經說得有條有理。
胤禩忍不住笑了,敲敲他的額頭道:“過幾年你大些,也要去上書房唸書了,若是再這麼黏著阿瑪,只怕要被其他兄弟笑話。”
弘旺似懂非懂,只是把頭埋進胤禩懷裡,小手環住他。
這孩子自額娘去世之後,便分外痴纏。胤禩暗歎了口氣。
只聽弘旺道:“阿瑪,四伯是不是不高興?”
胤禩摸摸他的頭,奇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四伯每次來,都會先問問我的,這次沒有,還有,”他的小手指撫上胤禩眉心,比劃著:“皺皺的。”
“四伯是大人了,當然會有不高興的時候,像你這樣的小娃娃,才會成天惦記著吃食。”
“那我不要當大人了,我要阿瑪天天抱我,我要天天吃糖!”被喊小娃娃的人不樂意了,大聲宣佈道。
“你就這點出息!”胤禩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忍不住笑了出來。
因為有了他,這頭頂的濃濃陰霾,才像劈開了一方晴空。
正如胤禩二人所料,不過一月有餘,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