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一帶情形者,明早沿路踩訪下去;再派幾個人,拿振通鏢局和自己的名帖,投給范公堤附近武林中的朋友,託他們代訪賊蹤。好在盜首的相貌、口音,都已知道,或者不難訪得形跡。只有一節,這盜魁武功驚人,黨羽甚多,卻來去飄忽,江南道上從沒聽說有這樣一個人物。若不預先邀好能手,就算查訪著他的下落,也不易奪回原鏢。所以沈明誼、黑鷹程嶽,都勸胡孟剛趕快翻回海州,到清流港,敦請俞劍平出馬,才是正辦。
胡孟剛卻很恧顏,自以安平鏢局早經收市,自己強人所難,硬把鏢旗借出。當時本許下大話:“寧教名在身不在,也不辱沒十二金錢的威名。”哪知結果竟出了這大閃錯,不但二十萬鹽課掃數劫光,連人家鏢旗也被拔走。自己若不設法找回鏢銀鏢旗,更有何顏再去麻煩俞劍平本人?固然劫鏢之賊口口聲聲,要會俞劍平,顯見是與俞劍平有隙。可是自己若不借旗,賊人未必找上俞門;也與自己無干了。因此大家儘管相勸,胡孟剛總是搖頭不決。沈明誼卻以為賊人既指名要會俞鏢頭,胡孟剛如此引咎,也算過分。其實冤有頭,債有主,很可以把實話告訴俞鏢頭。俞氏為討已失鏢旗,自必拔劍出山,尋賊答話了。沈明誼這樣存想,當著程嶽的面,又不好挑明;遂繞著彎,徐徐往話上引。其實這樣看法,眾人也都明白,那豹頭老賊明明是衝著十二金錢來的;鐵牌手“借旗助威”,倒弄成“燒香引鬼”了。(葉批:直解到題。)
大家又猜想群賊的來路,看那盜魁口銜煙管,黨羽們說話粗豪,多半是遼東下來的。但俞劍平生平浪跡江湖,走遍江南河北,卻從未聽說到過遼東。這是胡孟剛、程嶽全都知道的。一個山南,一個海北,如風馬牛不相及,竟想不出怎會結了怨。再說半年來,江南鏢行迭遇風波,究竟盡是這人一手所為,還是綠林道另有能人出世?這豹頭盜魁是發縱指使之人,還是受人邀請,專尋鏢行搗亂找場的?這些都令人猜想不出。
大家七言八語的講著,趟子手金彪忽想起一事。他見屋中並無外人,忙從懷中取出小小一隻木盒,送在胡孟剛面前,低聲說道:“老鏢頭,這是那夥強盜留下的。你老看看,這裡面必有文章,或者能猜出一些線索來,也未可知。”
看這木盒,像一隻小小拜匣,用黃銅小鎖鎖著,看樣子,裡面裝得必是名帖信柬之類。胡孟剛接過來,用手掂了掂道:“這是什麼東西?是你拾得他們的,還是他們丟給你的?”金彪道:“是他們劫完鏢,交給我的。”胡孟剛詫異道:“他們交給你一個拜匣做什麼?是什麼時候交給你的,他們還說什麼沒有?”金彪悄聲說道:“就在劫鏢之後,一個強徒持劍追趕我,先從我背上拔去金錢鏢旗,隨後就把這木匣硬塞給我。他說:‘裡面有好東西,留給你們俞鏢頭。’當時咱們正忙亂著,我也沒對老鏢頭說。”沈明誼、戴永清聽了,俱各愕然,齊看那隻拜盒。胡孟剛憤然道:“他們把鏢劫了,還留他孃的什麼拜匣,這不是誠心戲侮我麼?”金彪答道:“正是這話,所以我沒當眾拿出來。”
鏢師沈明誼偷眼望著程嶽,搖頭說道:“據我看,這未必是戲弄胡老鏢頭的吧?我看賊人必是瞧見金師傅揹著十二金錢鏢旗,錯把他認做是安平鏢局的人了。老鏢頭且將這拜匣開啟來看看。”胡孟剛暗暗點頭,心想賊人太也膽大,竟敢公然留下名帖,這一來指名尋對,倒好辦了。他將拜匣劈開,就燈光下一看;竟不是名帖,也不是信柬,乃是一張素紙,粗枝大葉畫著一幅畫。畫的是“劉海灑金錢”,金錢個個散落地上;並不像尋常“劉海灑金錢”那種畫法,半灑在天空,半散在地面。在這畫的左角,又畫著小小一隻插翅的豹子,作回頭睨視狀。在這畫右上角,還題著十四個字:“金錢雖是人間寶,一落泥塗如廢銅。”語句很粗俗,畫法也似生硬。胡孟剛反覆看了,又將拜匣也細加察看,除這幅畫外,更無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