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跑腿的,對不對?別看月亮地,認不清面貌;我就只聽你的口音,我就知道你是幹什麼的。……相好的,可是由打北邊來的吧!你貴姓?姓趙,怪呀,巧極啦,我也姓趙,趙錢孫李頭一個姓嘛!一張嘴就來。相好的,姓趙的可太多了,張王李趙是熟姓。相好的,我也姓趙,咱們是當家子,你也會姓趙?”
九股煙喬茂久走江湖,月影中忙辨這兩個人的面貌,兩人揹著月影坐著,竟看不甚清。可是聽口音,也聽出來不是本地人,是外鄉人。尤其教人懸著個心的,他們也是北方口音,而且身軀雄健;敞著懷,拿著大扇子,已經不熱了,卻仍忽扇忽扇的扇著。更令人不寒而慄的,兩個人無緣無故,忽然揚聲狂笑。
九股喬茂恨不得站起來躲開,卻又覺得不妥,未免太示弱了。這兩人好像故意開玩笑,把喬茂問了一個夠,隨後兩人又自己閒談起來。談的話卻又似有意,似無意;忽然講起出門在外的事。從車船店腳牙,說到綠林劫盜,又由綠林劫盜扯到江湖上醫卜星相、賣藝保鏢,和看宅護院。內中那個胖子笑著說:“行行出狀元,哪一行不是人乾的?就只有文的教書行醫,武的保鏢護院,不是人乾的。教書害人子弟,行醫誤人性命,弄不好都損陰喪德。護院保鏢的比這個更不如!”那一個瘦一些的同伴就笑著問:“這話怎麼講?”
胖子答道:“你想,護院的跟財主當奴才,保鏢的跟富商當奴才,賣命給人看家護財;就好比看家狗一樣,但再有點人氣,也不幹這個。我說這話可有點傷眾;卻是巧啦,咱們這裡沒有一個保鏢的。”把頭一轉,衝著乘涼的人說:“我說喂,咱們這裡頭,哪一位是保鏢的,可別挑眼。我說的話冒失一點,可也跟罵我自己一樣,我家裡就有保鏢的。”
那瘦同伴就問:“是你什麼人?”那人嘻嘻的笑道:“就是我的二侄子,他現在就吃鏢行的飯。新近丟了鏢,憋得孩子成了孫子啦!滿處亂撞,求爺爺、告奶奶的找鏢。”
這一席話把喬茂罵得背如負芒;暗中端詳兩人的體格,又很猛壯。他心上又是疑懼,又是驚喜,心想:“這兩塊料,不用說,什九是賊人的探子。他們必是瞧出我可疑來,故意使詐語,罵賊話給我聽,要瞧瞧我的動靜。我還是不接這個碴;你會罵,我也會罵,我罵臭賊!……”但是轉念一想,又罵不得:“這兩塊料不是賊,我就白罵。要真是賊,就許罵翻了腔,當下給我苦子吃。”
這麼一算計,喬茂只得忍辱裝傻,也不敢再套問這兩人;他只一開口,就被這兩人給幾句冷譏熱嘲。這兩人又是一邊一個,緊挨著喬茂。喬茂實在懸著個心。捱到三更將盡,乘涼的人陸續歸寢,喬茂也站起來要回房間。這兩個人突然也站起來,把喬茂一拍道:“相好的,別走。”
喬茂嚇得一哆嗦,失聲道:“幹,幹什麼?”兩人笑嘻嘻的說:“再涼快一會呀!相好的,千里有緣來相會,咱們多談一會啊!”
喬茂窘得一顆心突突的直跳,怯怯的一閃身,把那人的手撥開道:“不行,我困了。”扭頭就往屋內走。那兩人嘻嘻哈哈的笑著又坐下來,竟沒有用強。
☆、第12章 抵隙搗虛金蟬驚脫殼,捕風捉影白刃誤相加
喬茂像鬼趕似的進了房,暗恨閔、週二人不該任意出去,更恨魏廉不該借屎遁溜了,連一個仗膽的人也沒有。他心想:“只剩下自己一個,萬一這兩人半夜來動我的手,可怎麼好?”
喬茂提心吊膽,背燈亮坐在屋隅,睡也不敢睡,溜又不好溜。試向外面一探頭,那兩壯漢守著一壺茶,還在院中乘涼呢!喬茂自知落在人家掌握中了,心想:“難道他們半夜真來暗害我,還是綁架我?”又想:“跑是跑不開,我會跑,人家就會綴;還是在店中穩當一點,除非這裡是賊店。”
九股煙喬茂為自衛之計,把兵刃暗摸在手下,挑燈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