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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邊媽媽媽媽的叫聲喚醒了她。
“那你現在讀完了博士,申請博後那麼容易,為什麼不出去嘛。”
“我就知道你崇洋媚外,平時就專看外國電影。做博後還不是給人打工。做完博後回來更難找工作呀。”
我根本就沒打算讓你回來……
“慢慢來呀,乖女兒。考慮一下媽媽的建議,好嗎?”
“不。不。不。我就不!我就不!”
沈玉芳覺得頭大。
“你這個孩子真是油鹽不進!……是不是談戀愛了?”
“沒有!”薛葵憤憤然,“我不談戀愛!”
這一通電話打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最終沈玉芳還是以母親的身份成功地說服了薛葵,一邊申請國外的博士後,一邊繼續做藥理所的工作。薛葵十分孝順,一旦答應了就不會改變,大局已定,沈玉芳十分高興。竟聊起一個他們從來避而不談的話題。
“我的腿復元得很好,現在每天晚上都和你爸出去散步,一個多小時也能走下來。”
有些過去了的事情他們從不會主動提起。比如沈玉芳的車禍,比如薛葵的暴食症,除非當事人願意談。
不是放不低,而是沒必要。
“嗯,我就說一定要多走走。適應了就會和以前一樣。”
“對了,你大舅去格陵了,招待一個遠星來的女工程師,可能會和你聯絡。”
她不喜歡遠星。她憎恨遠星的一切人和事。但薛海光和沈玉芳只當她是小孩子心態。
“嗯,我知道了。”
才掛了這一通,又來一個。
“喂?”
“你!”
話筒那邊傳來一個氣急敗壞到極點變成沮喪的聲音。
薛葵一下愣住——卓正揚,她完全忘記此人說過要打電話。
“我足足撥了一個鐘頭的號碼。”他十分委屈,“一個關機,一個佔線。”
“啊!對不起,是我媽媽的電話,打得久了些。”
慢著——她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但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卓正揚聽見她開啟了電視,有激越的樂曲傳出。
“提醒一下,你在和我通話。”
“我要看新聞聯播了。”
卓正揚覺得不可思議。
“很少有女孩子關心國家大事。”
薛葵放粗聲音道:“卓正揚,其實我是男人。兼有戀母情結。”
話筒那邊輕哼一聲,卓正揚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喑啞。
“你哪裡像男人。”
兩人不約而同想起大富貴走廊上的那一幕,尷尬了數秒。
“兩小時後,我要去參觀汽車大樓,同人談判——對方十分傲慢,而且蔑視中國人——你有沒有什麼要對我說。”
薛葵沉默著抵抗。
卓正揚又好氣又好笑——這小丫頭的非暴力不合作他已經領教過,豈會再栽跟頭。
“如果順利,一個星期我就回來。”他故意頓了頓,“如果不順利,我就會每天這個時間打給你。”
果不其然,薛葵立刻回答。
“我祝你一切順利,真心真意。”
難道我回來就不纏著你了麼。卓正揚覺得她真是狼狽又可愛。
“我去和卓開的工程師開會。明天再打給你。”
“……卓正揚,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她知道自己在縱容彼此,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沉溺於這種歡愉,暫時看不見無窮惡果。
假如有個人天天凌晨五點起床給你打電話,只因你們之間有十三個鐘頭的時差,那你還能聽得見什麼。管它內容如何空洞,都是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