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所長團團包圍,幾乎令他不能呼吸。感覺就像是從夢中醒來,又跳進另一個夢境裡。
遊客們看到狸貓假面,紛紛停下腳步。
「是狸貓假面!」
驚喜的叫聲傳遍了整個金碧輝煌的室町通。
難道那個美好的夢還有後續嗎?山鉾在蔚藍的天空下前進,遊行隊伍歌頌著狸貓假面的功績,響徹雲霄的喝采。當他對聚集在腳下的廣大群眾大喊:「儘管放馬過來吧!」那分足以震撼心靈的喜悅。全世界都和自己站在同一條陣線上!
然而,一聲「抓住他!」敲碎了他自以為有一條接地線從夢中連過來的日常生活。「你們想幹嘛?」當他進入備戰狀態,甩開蜂擁而上的人潮時,所長看見以為和自己站在同一條陣線上的世界發出一聲轟然巨響,碎裂成兩半。
旁觀者都是他的敵人。
沒有人和他站在同一條陣線上。沒有人。
※
恩田前輩和津田氏隔著蕎麥麵的竹籠,聊起十年前的那一夜。
那一夜,兩人趁著夜色溜出下鴨幽水莊,穿過下鴨神社的糺之森,來到鴨川畔。暖烘烘的晚風吹來,感覺好像狸貓在作祟。在從葵橋往北走的地方,他們將大方巾鋪在堤防上,盤腿坐下,乾杯互道珍重。那是津田氏偷偷弄到的天狗白蘭。「滾石不生苔。」恩田前輩祝福他。「我會滾動到就連苔蘚也沒時間長出來。」津田氏回答。遠離宵山的鴨川堤防上靜悄悄的,只能看到對岸住宅區柔和的燈光。
十年後,這兩個人又在「六角蕎麥麵」的店裡面對面,耳邊傳來那一天因為距離太遠而聽不見的祇園囃子。「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十年了。」津田氏說道。
離開京都的時候,我以為已經不行了。」
「我也以為津田先生已經不行了呢!」
「小人閒居為不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已經澈底成為狸貓假面的粉絲羅!再也沒有人像他那麼偉大了。希望他平安無事。」
恩田前輩和桃木小姐心下皆是一驚,面面相覷。
恩田前輩戒慎恐懼地問他:「……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白天那場騷動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當時是想要抓住狸貓假面的吧?」
「我也有很多苦衷呢!」
「今天在下鴨幽水莊也發生了類似的騷動喔!」桃木小姐補充。只見津田氏苦笑著說:「我知道。」然後凝視著從筷子上垂下的麵條,側耳傾聽外頭的喧囂擾嚷。
「明明我已經改變了……」
津田氏把麵條吞下去,開始道起信州時代的回憶。
雖然覺得過去應該不會追他追到這種地方來,依舊感到惶惶不可終日。但是在珍念寺和尚嚴格的鍛鏈下,這股不安也隨時間淡去。和尚對蕎麥麵很有研究,但是卻完全不肯透露一絲一毫,只是神秘兮兮地說:「首先你得擺脫那些無謂的雜念才行。」要他去整理寺廟後面那片恣意生長的竹林、打掃寺廟。由於津田氏每天只能得到一點點食物,所以總是處於飢腸輥轅的狀態。說到那個和尚,跟「開悟」這兩個字可以說是相隔十萬八千里的人物,再加上不懷好意的心眼直接表現在臉上,所以出入珍念寺的也淨是一些可疑分子,就算認為他只是趁機壓榨津田氏,也沒有人會反對。然而,在每天忙得不可開交,甚至開始對和尚萌生殺意的過程中,津田氏身上揹負著的那段不祥的記憶卻逐漸煙消雲散。然後是那場名為無間蕎麥麵大會的儀式。他不停地打著蕎麥麵、吃著蕎麥麵,直到失去意識為止……。
不知不覺間,竹林恢復明媚的風光,寺廟的走廊和柱子也都擦得一塵不染,身為在無間蕎麥麵大會中總是能撐到最後一刻的「珍念寺守門員」,津田氏自此聲名鵲起。「怎麼樣?這都是老子的功勞喔!」總是以恩人自居的和尚也越來越厚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