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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照我看呀,”奶牛場老闆說,他剛擠完了奶,一手抓著三腳凳,一手拎著牛奶桶,突然從奶牛身後站起來,向附近的另一頭難擠的奶牛走去。“照我看呀,今天這些奶牛出奶和平常有些不同。我敢肯定,要是溫克爾這頭牛真的開始像這樣回奶,不到仲夏,它就一滴奶也沒有了。”

“這是因為我們中間來了一個新人,”約納森·凱爾說。“我以前就注意到這種事情。”

“不錯。也許是這樣的。我還沒有想到這個。”

“有人告訴我說,在這種時候牛奶流到奶牛的牛角里去了,”一個擠牛奶的女工說。

“好了,至於說牛奶跑到牛角里去了,”牛奶場老闆有些懷疑地介面說,似乎覺得甚至巫術都會受到解剖學上種種可能的限制,“我可不敢說;我的確不敢說。長角的奶牛回了奶,可是沒有長角的奶牛也回奶了,所以我可不相信這個說法。你知道關於沒有長角的奶牛的秘密嗎,約納森?為什麼一年裡不長角的奶牛沒有長角的奶牛出的奶多?”

“我不知道!”有個擠牛奶的女工插嘴問。“為什麼出的奶少呢?”

“因為在所有的牛中間,不長角的奶牛並不多,”牛奶場老闆說。“不過,今天這些犟脾氣的奶牛肯定要回扔了。夥計們,我們肯定要唱一兩首歌兒了——那才是治這種毛病的唯一法子。”

當奶牛一出現出奶量比平常減少的跡象,人們往往就採取在牛奶場唱歌的辦法,想用這種辦法把牛奶引出來;老闆要求唱歌,這群擠牛奶的工人們就放開喉嚨唱起來——唱的完全是一種應付公事的調子,老實說,一點也沒有自願的意思;結果,就像他們相信的那樣,在他們不停地唱歌的時候,出奶的狀況的確有了改變。他們唱的是一首民歌,說是有一個殺人兇手不敢在黑暗裡睡覺,因為他看見有某種硫磺火焰在圍繞著他燃燒,他們唱到第十四段還是第十五段的時候,擠牛奶的男工中有人說——

“但願彎著腰唱歌不要這樣費氣力才好!你應該把你的豎琴拿來,先生;不拿豎琴,最好還是拿小提琴。”

一直在留神聽他們說話的苔絲,以為這些話是對牛奶場老闆說的,不過她想錯了。有人介面說了句“為什麼”,聲音似乎是從牛棚裡一頭黃牛的肚子裡發出來的;這句話是那頭牛後面的一個擠奶工人說的,苔絲直到這時才看見他。

“啊,是的;什麼也比不上提琴,”奶牛場老闆說。“儘管我確實認為公牛比母牛更容易受到音樂的感動——至少這是我的經驗。從前梅爾斯托克有一個老頭兒——名字叫威廉·杜伊——他家裡從前是趕大車的,在那一帶做了不少的活兒,約納森,你不在意嗎?——也可以這麼說,我見面就認識他,就像熟悉我的兄弟一樣。哦,有一次他在婚禮上拉提琴,那是一個月光明媚的晚上,他在回家的路上為了少走一些路,就走了一條穿過名叫四十畝地的近路,在橫在路中的那塊田野裡,有一頭公牛跑出來吃草。公牛看見威廉,天呀,把頭上的角一晃就追了過去;儘管威廉拼命地跑,而且酒他也喝得不多(因為那是婚禮,辦婚事的人家也很有錢),但是他還是感到他沒法及時跑到樹籬跟前跳過去,救自己的命。唉,後來他急中生智,一邊跑,一邊把提琴拿出來,轉身對著公牛拉起一支跳舞的曲子,一邊倒著向角落裡退去。那頭公牛安靜下來,站著不動了,使勁地看著威廉·杜伊,看著他把曲子拉了又拉;看到後來,公牛的臉上都悄悄露出一種笑容來了。可是就在威廉停下來剛要翻過樹籬的時候,那頭公牛就不再笑了,低下頭要向威廉的胯襠觸過去。啊,威廉不得不轉過身去繼續拉給它聽,拉呀拉呀,不停地拉;那時還只是凌晨三點鐘,他知道再有幾個小時那條路上也不會有人來,他又累又餓,簡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當他拉到大約四點鐘的時候,他真不知道他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