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過頭,看著榻上對此一無所知的萱兒,突然羨慕起她來,海明月到底是她的親生母親,在真正緊要的關頭,被犧牲的,不是嫡親的女兒,而是他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養子。呼吸變得很慢,心臟卻跳動得很快,他深深吐了一口氣,慢慢坐到榻上,動作輕柔地撫摸著萱兒失了血色的嘴唇,嘴角突然揚起,他淡淡地,卻無比堅定地回答道:“好。”
他什麼也沒說,更加沒有進一步逼問海明月,他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好,便不再開口了,眼睛就像是釘在了萱兒的臉上,戀戀不捨地看著她,值得他珍惜的東西不多了,一樣一樣都在離開他,現在他這個皇帝真的是個孤家寡人,父皇死了,太后也不是他親手母親,他跟梅太妃更加沒半點母子的感情,他所剩下的,就只有這個不論他是誰,都會對他微笑著的萱兒了。就算海明月不說,他也會答應,因為他別無選擇,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萱兒就這樣死去。
他沒發現,自他轉身後,海明月始終瞧著他,她眼睛微閉片刻,才低語對杜良雨道:“你可有把握,萬一傷了陛下?”
別人都說勃長樂是世上權勢最高、最有地位、最令人羨慕的人,又有誰知道他的痛苦,別人都以為他是最該快樂,最該滿足的,又有誰知道他連至親都已失去,除了自己無所依靠,別人都想坐他的位置,卻沒有想過這個位置是多麼可怕,尤其對這樣一個少年來說,它太高,又太冷。
杜良雨忙道:“不會不會,草民定盡力而為,雖然心頭血十分難取,卻也不是什麼天大的難事,草民自然有法子取出來而不傷害到陛下的根本。只是如果取了血,陛下少不得要將養幾年才能復元。”杜良雨的醫術的確是出神入化的,他當初卻不曾告訴萱兒,若是她來取血,勃長樂那是必死無疑,若是換了他自己,可就不一定了,命還是可以保下來的,身子虛弱些是肯定的。說是心頭的血,也不會是非得挖開心臟,只要不觸及人活著的根本,憑他杜良雨的手段,還是可以應付的。
只不過,他原先並沒想到,勃長樂竟然眼睛眨也不眨就答應,對於他信誓旦旦地保證手術的安全,人家也絲毫沒放在心上。
“母后——”勃長樂突然開口,使得海明月愣了一下,她很快微笑道:“怎麼了?”
“朕救活了她,她以後就是朕的了吧。”勃長樂嘴角的笑容淡淡,聲音裡卻是不容置疑。
這個叫她怎麼回答?海明月皺起眉頭,她還真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按照道理說,他救了萱兒一命,要求她一輩子陪著他,也是理所當然,可是萱兒心裡分明沒有他,更加不會為了自己活命而答應留在他身邊,她雖然是萱兒母親,到底不能為她決定自己的人生,她已經走錯了很多步,她這一回真的猶豫了,不希望萱兒醒了會怨恨她,所以當勃長樂開口的時候,海明月沉默下來,靜靜地看著皇帝。
“只要她自己答應,哀家沒有意見。”她只能這麼說,可是勃長樂卻輕聲笑了一下,那笑聲讓海明月心裡起了不安。
“她沒資格不願意,她的命是朕的,朕不放手,絕不放。”他死死握緊她的手心,像是抓住了最重要的珍寶,嘴角的笑容卻沒有一點暖意。
一零六'VIP'
萱兒是在第三天夜裡清醒的,但她不是自然甦醒,而是被人擾醒的。她一睜眼就只是一片漆黑,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胳膊輕輕抬了抬,動不了。她不死心,再抬了抬,還是動不了。怎麼回事?
朦朧中似乎有一個人,半邊身子還壓在她胳膊上,挨著她睡的香甜,這到底是什麼?等那均勻的呼吸再次拂過她頸項之間,萱兒的臉立刻就變了。
她用力推了那人一把,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你醒了?”然後整個人像個枕頭一樣被他抱緊,“醒了就好。”他喃喃地說著,像是喝毒藥又醒過來然後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