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的海明月瞧著他的神色,本來充滿憂慮的心一下子沉靜下來,看著他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複雜。“行了,這裡留下這位大夫就好,其他人都下去吧。”
勃長樂吃了一驚,這才發現角落裡幾個太醫匆匆忙忙退了出去,大殿裡的內監宮女也一併被海明月打發了出去,現在大殿裡的外人只剩下海明月的親信海英和還處於半混沌狀態的杜良雨。
“杜大夫,哀家曾經聽聞你醫術高超,且再問你一句,這毒你可醫得?”海明月眸色深深,認真地看著杜良雨。杜良雨並沒有親眼見過這位風華絕代的大曆太后,卻也聽聞過她的一些舊事,剛才他還沒來得及打量便被萱兒突如其來的病況嚇了一大跳,又被勃長樂拎起來威脅,他實在是無暇顧及到這位太后。現在聽她問話,只覺得聲音說不出的好聽,人也是十分的溫柔,並沒有他所猜測的雷厲風行的樣子,當下懷疑自己收集的情報是否準確,這位太后也許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是個手段十分狠辣的女人吧,他沉吟片刻,如實回道:“太后,恕草民莽撞,不是不能治,而是這方子說出來,草民擔心不但不能取信於陛下,還會被治罪,草民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說。”
勃長樂冷冷道:“朕不管這些,若是不肯說,你就帶著你那個大逆不道的方子自己去領死吧。”他心裡其實已經升起了一線希望,不管是什麼樣的法子,只要可以醫治好她,有什麼大逆不道的,這個杜良雨分明是故弄玄虛!
海明月聞言,倒是頓了頓,看了一眼勃長樂眉眼之間掩不住的憂心和關切,沉聲對杜良雨道:“你也不必害怕,有什麼法子姑且說出來,哀家向你保證,不治你的罪便是了。”
杜良雨的手也不由顫抖了一下,覺得自己這一刻的聲音都似有些僵硬:“草民聽聞六匹葉參寶是能解百毒的靈藥,但天下僅存幾株,而且應該都已在宮中,被陛下服用了。所以天下間能夠救萱兒的,也只有陛下而已。”
勃長樂一愣,呼吸微窒,杜良雨這句話令他完全不明所以,思緒紛亂而來,他轉頭看向海明月,眼神充滿困惑煩亂。他隱隱約約覺得,杜良雨所說的話,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可是他卻想不通,六匹葉參寶確實是很貴重的藥材,可他都已經服用了,現在再提這個有什麼用,杜良雨又怎麼會說什麼天下間只有他能夠救萱兒的話,這是什麼意思?
“有什麼話不必拐彎抹角,直說便是。”海明月避開勃長樂的眼神,淡淡吩咐道。
杜良雨小心地看了勃長樂一眼,俯下腰去,以頭伏地:“陛下恕罪,天下間現在只有藥人心頭血可以救萱兒,服用六匹葉參寶百毒不侵,所以只有陛下才能——”
藥人心頭血——
勃長樂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嚴厲地說道:“你的意思是要朕的心頭鮮血?”看著杜良雨頭上冷汗直流,他心中已經有了數,“母后,您也想要兒臣的心頭血來救萱兒?”他轉頭,平靜地看著海明月,筆直地望進她的眼睛,撞破她表面的平靜,洞察她的真意。他這時候倒沒計較別的,他突然想起,海明月叫他來的深意,看來是早就知道他是個有用的人,可以治病的人……不知不覺間,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微有震顫,看向海明月的眼神也多了點複雜的意味,他沒有想到,原來他是被母后算計著的,她明明知道只有六匹葉參寶可以解百毒,明明知道天底下現在最後一株六匹葉參寶已經被他用來煉藥,所以她就是想要讓他來做這個藥人。
這一刻,勃長樂不是不痛心的,倒無關乎願意不願意,而是面對一個視若母親的人,他感到自己身份的尷尬和難堪,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問她這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萱兒才是海明月的親生女兒,所以海明月就可以為了她來向自己索取心頭的血,而他呢?難道相處了十多年的母子,當真只有相互利用,而沒有一絲一毫的真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