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繞道過洛陽。”
“繞道過洛陽?”
“不錯,繞道過洛陽。”富弼的目光,彷彿看到石越內心的深處,讓人渾身不自在。“日中則昃,月盈則食。世道之常,子明焉得不懼?”
富弼的話彷彿給石越澆了一盤透心冷水,讓他渾身打了個寒戰。
“自古以來,人臣得民心者有之,得軍心者有之,得士心者有之。然三者之心俱得,為人臣者可有善終者?”富弼的話咄咄逼人,目光更是犀利無情。石越聽得渾身發冷,再也沒有一絲得意之色。
“若是此人尚不知韜晦之策,反而洋洋得意,矜功驕橫,其滅族之期無日矣。”
“子明知之乎?三十餘歲便有今日成就,是禍是福,全在君一念之間!”
富弼的話,聲音雖低,但在石越耳邊,卻宛如春雷,震得他雙耳發麻。古今中外在最得意時身敗名裂的豪傑之士的名字,一個個從腦海中閃過。心中被隱藏得很好的得意之情,一刻之間,也早已煙消雲散。
“多謝韓公教誨。韓公之德,越沒齒難忘。”石越用十分正式的禮節,向富弼拜謝道。
“老夫非為君,是為國家惜此材。君當善自為之。”
富弼丟下這句話,拍了拍驢屁股,兩個壯漢便牽著毛驢,向洛陽方向走去。
石越夾手站立,目送富弼遠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道路的遠處,這才說道:“收起儀仗,繞過洛陽。”
“是。”侍劍答應著下去傳令。李丁文卻久久望著富弼消失的方向,在心裡嘆道:“此老之才,吾真不如也。”
在石越的車隊悄悄地過洛陽而不入,準備繞城而東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在一個小山坡上,有一個少女牽著一匹白馬,正凝神注視著石越的車隊。
“去?”
“不去?”
柔嘉的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剛剛冒出芽的青草。
她平生第一次如此躊躇。
那個人的車隊在緩慢地改變方向,正離自己的視線越來越遠。柔嘉一次一次低頭望著手中的青草,父親那憔悴的面容與那個人那略帶冷漠的臉孔交替地在她腦海中出現……
去見他?還是不去?
只是想看他一眼,如此而已。
呆立了許久許久,石越的車隊早已消失,柔嘉依然沒有做出決定。手中的青草早已捏碎,草汁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終於,趙雲鸞轉過了她的身軀,不再看那個人消失的方向。
如珍珠般晶瑩的淚珠,在她的眼眶裡打轉,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汴京。
土市子勾欄。相撲場。
臺上,兩個粗壯的女相撲,身著無領短袖,袒露胸脯,正扭打在一起。臺下,無數的汴京市民拼命揮舞著頭巾等物,高聲叫喊著加油,還有人在半明半暗地下注賭博,氣氛十分熱烈。相撲是宋朝十分流行的一項運動,上自皇家,下至普通百姓,莫不追捧。其中女相撲運動,在仁宗嘉祐七年的時候,曾經被司馬光上表攻擊有傷風化。但是司馬光的奏摺被束之高閣,這項運動照樣成為宋朝從皇帝后妃百官命婦到普通市民最喜歡的運動之一,甚至連白水潭的競技大賽,都曾經請來女相撲表演助興。哪怕是司馬光做到戶部尚書兼參知政事,對此亦是無可奈何。只得平時繞道而行,眼不見為靜。
此時,在相撲場的一間雅座內,兩個男子如廟裡的泥菩薩一樣對坐著,外面的熱烈氣氛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二人的情緒。
“呂公子,令尊的想法實實是讓人不解。”一個男子開口說道,“皇上說讓宰相郊迎石越,令尊不僅不反對,反而支援。”
“他想什麼,不關我的事。”呂淵冷冷地說道。“我來幫你家大王,是看李仙長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