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讓許多人大吃一驚的是,在如此局勢下,呂惠卿竟然公開上表,為唐康、田烈武等人辯護。當石越與文彥博都被迫迴避時,呂惠卿的高調辯護,使得政事堂內部對於此事的意見竟出人意料的一致。在清議輿論極為不利的情勢下,新黨、舊黨、石黨,朝中三大勢力的重要人物在唐康、田烈武案上的妥協,總算是幫助石越穩住了陣腳,沒有在清議的壓力下,使唐康等人變成犧牲品。
但這件案子,卻再一次拖延了下去。時間轉瞬便到了七月十五日。
身為大遼賀生辰使的蕭佑丹,再次來到汴京,已是相隔十餘年。州橋投西大街街北的都亭驛,十餘年來,似乎並無絲毫變化,擁有數百間華美房舍的都亭驛,在住進上百人的龐大使團後,依然沒有半點擁擠嘈雜的感覺。都亭驛對面,還是那間梁家珠子鋪,也不知道它是何時開設,竟似個百年老字號一般,長盛不衰。
只是物雖沒有變,但人卻變了。都亭西驛的驛吏們都換了面孔,連對面梁家珠子鋪好象也換了個少東家。負責接待、陪同蕭佑丹的大宋官員也變了。遼國賀生辰使團的規格,將宋朝君臣著實嚇了一跳——蕭佑丹十年餘前來汴京,還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層官員,而如今卻已經是大遼的衛王、北院樞密使兼侍衛司徒,深受遼主器重,不僅是遼國極有權勢的人物,在大宋朝廷上,也是鼎鼎有名。為了接待這位以智謀而聞名的大遼衛王,宋朝派出了翰林學士李清臣親赴陳橋驛相迎,專責接待。而兵部職方司也出動了在汴京的所有精兵強將,全力保護、監視這位遼國衛王——職方司早已知道這位衛王殿下同時還掌管著遼國最精幹的間諜機構“通事局”。
蕭佑丹的厲害,職方司從不敢小視,職方司內誰不知道,直到如今,只要提起“通事局”三個字,便恍如在司馬夢求與職方館臉上扇了一記清亮的耳光——宋朝第一次知道“通事局”這個遼國間諜機構,還是因為熙寧十六年職方司在大名府破獲了一起間諜案,而此時,這個通事局至少已經成立了三年,而大宋職方館在遼國的間諜們,竟然一直以為隸屬於北樞密院的這個通事局,只是一個翻譯文書的機構——而最讓人難堪的是,當宋朝處死那幾個大名府的遼國細作之後,遼國便迅速逮捕了十餘名宋朝間諜,全數處死。職方館河北房知事亦因為此事而被左遷到廣州房。職方司與職方館這兩個機構,因為只有一字之差,許多人很容易弄混淆,但是這二者之間,卻絕不是如同它們的名字一樣親密,幾乎自成立之日起,雙方便互相看不起,互相不服氣。但不管怎樣,職方司的官員們,心裡是明白司馬夢求手下並沒有酒囊飯袋的,而且自西夏事了,職方館的重中之重便轉到了河北房,對於這個能將司馬夢求的部下玩弄於手掌之中的人物,職方司上上下下,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步職方館的後塵。
所以,無論表面上遼國君臣們如何表示他們派遣蕭佑丹擔任賀生辰使只是出於兩國友好的考慮,以及對高太后的敬重,職方司的細作,卻是絕對不肯相信蕭佑丹來到汴京,背後竟然沒有別的目的這樣的事情的。自從蕭佑丹進入宋境的那一刻起,負責接待遼國使者的宋朝官吏將兵中,職方司間諜的身影,便幾乎無處不在。
蕭佑丹當然也感覺到了這些身影的存在。不過,他亦只是置之一笑。這裡到底是宋朝境內,宋人要做什麼,他也無計可施。他以衛王之尊,當然不可能是單純地來汴京給高太后拜壽,他的確另有使命。但他的對手,卻絕不是宋朝的職方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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