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只見他眼神中猶疑之色一閃而過,出現的卻是賭徒常有的興奮的光芒,朗聲言道:“歐陽公骨傲寒霜,難容於當世,不免遭人潑汙,故有此《朋黨論》,述君子之朋與小人之朋之別,兼有自辯之意。然而當今之世,君子不朋不常有,而小人之朋常有,設有小人之朋在朝,學生雖愚,亦知君子不得容於朝,不得不思做一醉翁矣。”
我聽到他話說到這份上,便問道:“元長以為,當今朝堂之上,可曾有小人之朋?”
蔡京眼中光芒一閃而過,抬頭反問道:“石相難道不知嗎?”
第一卷 十字(初稿) 第三十節 七月的忠誠(一)
書香屋 更新時間:2007…11…16 8:30:11 本章字數:3114
我狠狠的盯著蔡京的雙眸,不料這小子也真有過人之處,眼中竟無一絲作偽之色。“蔡元長,朝中之事,非君所宜言。”我沉聲說道。
蔡京似乎有點驚異於我的回答,眼光在那篇《朋黨論》上徘徊良久,忽爾說道:“石相,請恕學生大膽,歐陽公有一句話是沒有說錯的,君子有君子之朋,周家賴以享天下八百年。我讀石相文章詩詞,非古之聖人不能過,石相若能想為大宋建不世之功業,無君子之朋,雖聖人不能成其事。”
我訝異於蔡京有如此的見地,乃含笑說道:“韓念文章蓋世,謝安性情風流。良辰美景在西樓,敢勸一杯苦酒。記得南宮高選,弟兄爭佔鰲頭。金爐玉殿瑞煙浮,高佔甲科第九——這一首詞,元長想是聽過?”
蔡京聽我吟出這首詞來,吃驚不小,這是他上任途中在一個官員家喝酒,命一個歌妓依韻而作,這詞說的是他們蔡家兩兄弟同中進士的殊榮。此時我讀出來這首詞來,其意甚明,他弟弟蔡卞深得王安石賞識,他此時有投靠我之意,不給我一個說法,我自然難以相信。
“石相取笑了,那不過是歌妓戲作,實在慚愧。倒是學生平素愛讀三國,聞得昔日諸葛瑾為江東重臣而諸葛亮為蜀漢之相,二者皆能忠心不二,先國後家,常常感嘆不已,心裡很嚮往古人的風采。”
他這是借諸葛家的事情來表明態度,有些話不便明言,只得如此。這些話是題中應有之義,說到此處,我也知道來此的用意了,定是在王安石那裡不得意,想從我這裡來攀一個前程。蔡京這種人,聰明有之,只是功利心太重,有時候就愛走些歪門邪道,不過做為一個現代人,我倒不是太反感,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但是對於蔡京的話,我卻不好正面回答,便拐彎說道:“諸葛兄弟各為敵國,不得已之事,不足為法,國朝蘇軾軾轍兩位大人同殿為朝,共同效忠陛下,正是你家兄弟效法的榜樣。”
這中間也有一層意思,須知道蘇轍進位制置三司條例司,怎麼算也是變法派中的中央機構,而蘇軾卻不得意,不得不去做地方官……蔡京是個一點就透的人物,知道我駁回他的話,是為了免得落人口實,當下恭身說道:“學生謹記石相教誨。”
當此之時,因著這新法與舊法之爭,大宋多少兄弟分途,朋友反目,這蔡京和他弟弟各走各的道路,倒也不足深怪。我也知道和蔡京打太極打到這個時候,就得讓他揭開那層紙了,他既然要攀附於我,自然身上就得打上“石”字鉻記,否則我怎麼會當他自己人?但是我的實誠話,那就看我高不高興給了,這就是地位高下的區別。
我招呼家人把那張《朋黨論》拿去裱好,又把蔡京請入內堂重新坐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方問道:“元長任地方也有一段時間了,可和我說說新法在地方的實行情況如何?”
這是考較功夫的時候了,倘若他說新法好話,那自是不用談了;但即便是他盡說新法壞話,我也不會太看重他,我當他人才用還是奴才用,便看他自己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