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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部分

才意識到,自己辯護的言辭,竟然和王安石為新法辯護的言辭,如此相似。

他夾了夾馬腹,向前緊走幾步,苦笑道:“長卿,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用以前的政策,朝廷根本出不起這筆錢。”

桑充國騎了馬追上,聽到石越訴苦,反問道:“朝廷官員個個錦衣玉食,恩寵不斷;軍隊數目龐大,空費糧餉。只需裁汰幾萬軍隊,略減官員的恩賜,哪裡便會有沒有錢的道理?”

石越見他說得這麼簡單,笑道:“世事哪能如此輕易?”

“為之,則難者亦易;不為,則易者亦難。”桑充國低聲說道。這是石越的“名言”,也是桑充國的座右銘。

石越望了桑充國一眼,百感交集,竟是說不出什麼話來。

二人默默地並綹前行,各自想著心事。走出樹林的那一霎,石越突然把馬勒住,對桑充國說道:“長卿,你容我三思。”

桑充國默默的點了點頭,突然嘆了口氣,道:“不管怎麼樣,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

與桑充國在白水潭附近告辭之後,石越牽著馬,沿著一條田間小道往回走。他低著頭,反覆考慮著自己倡導的學校政策,類似桑充國的質疑,絕對不止桑充國一人有,只不過現在只有桑充國一人有機會提出來罷了。但是,桑充國式的解決辦法,卻是絕對不可行的。在威信未著之前,悍然觸犯官僚階層的利益,而且同時涉足軍隊改革,根本就是樹立強敵的同時,還要授人以柄,那在政治上,幾乎是取死之道。

“石山長。”一個清朗的聲音打破了石越的思考。

石越抬起頭來,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年青人,瘦瘦高高,膚色略黑,一身破舊的灰布長袍,雖然打著不起眼的補丁,卻非常的乾淨整潔。石越見他雖然窮困,神態間卻有一種清逸淡泊,站在自己面前,雖然略顯羞澀,卻也是不卑不亢,頗為得體,不由暗暗稱奇,連忙微笑著回禮道:“你是白水潭學院的學生嗎?”

那個青年略帶靦腆的一笑,點頭道:“學生包綬,草字慎文,是白水潭學院明理院二年級學生。”

“包綬?”石越覺得這個名字非常的耳熟,卻不記得在哪裡聽說過。

包綬微微一笑,臉色似乎有些發紅,道:“久慕山長大名,寒舍就在附近,不知山長能否抽暇?”

石越不知為何,對這個年輕人竟是頗有好感,頷首笑道:“如此多有打擾。”

包綬見石越答應,連忙引著石越前行。二人轉過幾處小樹林,前面隱隱便露出一帶黃泥牆,牆上用稻草麥杆掩護。慢慢走進,便見牆內是數楹茅屋,外面種了桑、榆各種樹木,院外有一土井,旁邊有轆轤之類。石越看這樣子,便已知包綬家境貧寒。

包綬引石越進到院中,便見數個大木盆裡,堆滿了衣服,一個四十來歲的女子坐在旁邊搓洗,見包綬帶了石越進來,連忙站起來,斂衣道:“不知有貴客光臨,多有失禮。”

石越連忙還禮,“不敢。”心中暗暗稱奇,他本以為包綬不過平常的農家子弟,可這女子落落大方,談吐文雅,顯然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

包綬略帶興奮的對那個女子說道:“嫂子,這位便是石學士。”

那個女子詫異的抬眼打量石越一眼,又行了一禮,道:“原來是石學士,請屋中坐。”

石越又還了一禮,口中謙遜,隨包綬走進屋中。見屋中雖然昏暗,傢俱多是破舊,卻也十分整潔。石越告了座,笑道:“慎文,令尊令堂不在家嗎?”

包綬站起身來,黯然道:“學生不幸,五歲喪父,家兄早夭,全由寡嫂撫養長大,家中便只有寡嫂與學生、義侄包永年以及一個老僕四人。”

石越不料他身世竟如此可憫,怔道:“家中可有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