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丞有話但請直講。”
蔡確遊目四顧,見無人在側,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在下聽到傳聞,說聖上曾對韓維、石越說,若新官制推行,朝中大臣,陛下想要新舊參用。”
王珪一怔,思忖一會,方說道:“這亦是正常之事,比如石越,自然要趁著機會大用。就是不知道他會做左右僕射還是吏部尚書兼參政,這也是別人爭不來的。” 王珪心裡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自知資歷、根基不及韓絳,寵信才智比不上石越、呂惠卿,朝廷之中,謠言數日之前便已傳出,韓絳、呂惠卿、馮京、吳充、石越這五人,免不得要分了左右僕射外加兵部、吏部尚書,以及一個樞密使的職位。他王珪的本份,應當是守著六部尚書中的一個職位了。
蔡確見王珪神色中並不擔心,心中冷笑,臉上卻含笑道:“王相可知御史大夫一職,聖上有意由何人擔任?”
“這……中丞說笑了吧?石越也說御史大夫不輕授,本朝也沒有先例。”
蔡確故意輕描淡寫的笑道:“在下卻聽說並非如此,本朝有一人一直簡在帝心,聖上在韓維與石越面前,曾指著御史大夫的官職,說御史大夫非此人不可。”
“啊?”王珪眉毛一挑,問道:“那是何人?”
蔡確壓著嗓子,一字一頓的說道:“司馬光。”
“司馬光?”王珪愕然道。
“正是。”
王珪突的緊張起來,道:“司馬光不是曾經拒絕御史中丞的任命嗎?這,這……御史大夫,可能嗎?”
蔡確見王珪的神態,便知目的已經達到了一半,心中微微放心,口裡卻平靜的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王丞相不在朝中,新法大部分暫時中斷,若說司馬光回朝,也不奇怪。說不定司馬君實在洛陽呆久了,正在後悔呢。”
“石越心裡也未必真的希望司馬光回朝吧?只是石越雖然內裡依然是用變法來博皇上信任,但是又焉知他不會向司馬光、範純仁輩賣弄人情?”王珪心中計算著,猶豫不決,“司馬光若為御史大夫,萬一得皇上信任,我王某人固然相位不保,但是你蔡持正只怕也要無處安身。便是呂吉甫也萬萬容不得司馬光回朝中的……”
蔡確瞅見王珪臉色陰情不定,只是垂首躊躇,不免又有點心急——司馬光做御史大夫,首當其衝的,就是他蔡中丞,堂堂蘭臺首領,不僅從此要屈居人後,而且只怕司馬光上任第一章奏,就是彈劾自己。到時候別說御史中丞,便是要留在汴京這個花花世界,也不可得。但是他心中雖急,外裡卻是一臉安詳,眼珠微轉,笑道:“王相,你可知要阻司馬光入朝,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王珪雖然知道蔡確必然有所主張,天塌下來有高子個頂著,但事關自己的富貴前途,卻也不能不關心,連忙問道:“持正有何良策?”語氣間又變得親熱了幾分。
蔡確笑道:“皇上早有意要收復靈武,這次官制改革事,凡是涉及到武事的官職,都暫原樣保留,王相可知其中玄虛?”
王珪思忖了一會,道:“兵者大事也,或是為了慎重起見。”
“這麼說,王相也不認為皇上會不整頓武事,石越、韓維會不改革武官了?”
“那是自然,兵制是遲早會動的。依我看來,也許是皇上現在沒有得力的樞密使人選,所以才不急於改革兵制。”
蔡確從容說道:“王相既然知道這個道理,為何不送給石、韓一個人情,也替皇上分憂?我可聽說最近石越的家人幾次來往於太原……”
“太原?”王珪不由一怔,半晌,突然失笑道:“持正果然智珠在握,如此簡單的方法,我居然沒有想到。”
石府,石越書房。
“公子又把司馬君實搬出來,果然是一手妙棋,但也是一著險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