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慘勝——在付出了兩百餘士兵戰死,正副指揮使全部殉國的代價之後,任何勝利都只能稱為慘勝。
那顆首級不斷地撞擊著种師道的馬靴,不斷的勾起种師道對這場他有生以來所遇到的最激烈的戰鬥的回憶——儘管他疲憊不堪,儘管他恨不能找個地方躺下來喝上一大碗酒,好好睡上一覺,儘管他不想去想任何事情,但他仍然忍不住要回憶那一個個畫面。那場戰鬥中,种師道不知多少次與死亡只是擦肩而過,戰鬥之時他並不知道要害怕,但此時回想起來,卻背心發涼,冷汗直冒。
他使勁搖了搖頭,想要讓自己停止這種無謂的回憶。策馬與他並排而行的承勾段祥奇怪的望了他一眼,种師道羞於讓人看出自己內心的那絲懼怕,乾脆轉過頭朝身後望去,以掩飾自己的舉動。
在他的身後,夕陽餘照,只見一匹匹戰馬馱著他們主人的屍體向東而行。
一種蒼涼的情緒在種師道心中瀰漫開來。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哀怨的胡笳之聲,或許是這樂聲感染了這些歸營的戰士,或許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們也受不了這默默而行的悲涼感,有人用羽箭敲打著捧在手中的頭盔,伴著這節奏慨聲唱起歌來。
“古戍飢烏集,荒城野雉飛。何年劫火剩殘灰,試看英雄碧血,滿龍堆……”
傳說是石越所作的這首“南歌子”,曲調悲涼,詞中透著一種深深的無奈。後來又有一位西軍中善解音律的小校,將這首詞重新譜曲,平增了幾分豪邁慷慨之氣,使得此曲在西軍中迅速傳播開來。許多軍士雖然未必識文斷字,但卻多會傳唱此詞。
此時一人起唱,眾人便齊聲相和。
“何年劫火剩殘灰,試看英雄碧血,滿龍堆。玉帳空分壘,金笳已罷吹。東風回首盡成非,不道興亡命也,豈人為!東風回首盡成非,不道興亡命也,豈人為……”
慷慨悲歌,揚於塞上黃昏之時。
种師道的隊伍回到夏州城時,夕陽露在山外的部分,已經與新月無異。夏州城的軍民,看見這支回城的騎兵的情形,臉上都露出幾分訝異。宋軍以夏州為據點,抄掠夏州以西地區的策略已經實施了一個月,已經很久沒有宋軍遇到過真正激烈的戰鬥了。西夏人誇誇其談的“平夏兵”,見著宋軍的旗幟,往往跑得比兔子還快。看來這支宋軍的運氣真是不太好,遇到了難啃的硬骨頭。許多人在心裡如是想著。
但感覺到驚異的不僅僅只有夏州城的軍民,回到城中的种師道也感覺到奇怪。他離開夏州城不過五天,夏州城中卻突然多出了許多衣甲光鮮的禁軍士兵來。相比那些神銳軍部下無法掩飾的好奇,种師道對這支禁軍卻實在是太熟悉了。
這是拱聖軍。
位列“上三軍”之一,在大宋所有禁軍中地位僅次於捧日軍,號稱精銳之精銳,禁軍之禁軍,扈駕警蹕,擔當著保衛天子與京師之重任。早在講武學堂之時,种師道就聽說過:只有成績最好的學員卒業後,才能進入“上三軍”與宣武軍第一軍。這四支禁軍,也被宋軍軍官們視為他日青雲之上的捷徑。因此,除了那些被戲稱為“上舍生”的優秀中低階武官外,在“上三軍”中,還充斥著忠臣烈士的後代,世家勳貴的子弟。种師道聽他的兄弟種樸說過,在拱聖軍中,一個陪戎副尉,都可能有讓人咋舌的身世。在這支部隊中,祖上三代都為朝廷戰死的忠義之門舉不勝舉,五服以內的便能算到太后宰相的,也絕不罕見。儘管拱聖軍也因此被自視為“天下第一軍”的宣武第一軍所蔑視,譏之為“儀衛軍”,但是在一次演習中,拱聖軍卻曾經乾淨利落的擊敗了宣武第一軍,讓宣武第一軍的將士們整整半年抬不起頭來。
種樸能夠願意一直待著不走的部隊,不可能是花架子部隊。种師道對此也有著自己的理解。
但這些傢伙的眼睛長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