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鞭長莫及,當日所處的境地複雜,根本無法與相府反目,竟硬硬地吃了這個虧,草草地找了替罪羊——是郡主的親姐姐。原意是報復這一家人,更想不到郡主越發大膽,險勝一次還不罷手,居然為宮裡的另一個姐姐出謀劃策,將娘娘也陷害了。”
她搖頭嘆道:“那女人像無處施展的野藤,野心極大!給她一個縫隙,她就會破壁而出,肆無忌憚地蔓延——不是為了實現什麼宏圖偉業,只是為了證明她有能力做到。”
邕王端坐細聽,末了,肅容沉吟道:“如此說來,這人在素氏當中也是個奇人……”
“殿下如想韜光養晦,最好不要與此人有瓜葛。”崔落霞徐徐說,“誰能控制野藤的長勢呢?”
世子認真地聽了她的話,點了點頭,卻見父親的神色不似平常。父子二人各自回房就寢之前,世子忍不住仰頭問父親:“素氏的女人當真那麼狠毒嗎?母妃可不是這樣。父王的母親也不是吧?”
持燈徐行的邕王頓住腳步,僵硬的身影一動不動,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牢牢抓住肩膀。他轉身蹲在兒子身邊時,臉色在月光下顯得那麼蒼白,似乎想起什麼可怕的事。“你的母妃和我母親襄妃娘娘,的確與‘心狠手辣’毫不沾邊,她們連保護年幼的孩子也很難做到。”
他的聲音溫軟,像在敘述無關痛癢的點滴回憶,“秀王死的那一天,我親眼看見長槍刺穿他的胸膛……我想,也許是夢,像我過去的夢境一樣,深受父皇寵愛的深凜哥哥死了。但是這裡很疼。”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肩頭,說:“痛楚提醒我不是夢境——我的母親,襄妃娘娘站在我身後,緊盯著秀王的屍身,雙手用力抓著我的肩膀,指甲幾乎陷入我的肉裡。後來她問我,‘你能做到嗎?殺死自己的兄弟,還名正言順受人敬仰。’我說不能。她說,‘皇座上那人能夠做到。你離開京城吧,越遠越好。我不希望你成為下一個冤死的墊腳石。’她只能用這法子保我的命。那時候我十二歲,帶著少得可憐的隨從,像被流放一樣前往藩地。”
世子柔軟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邕王又說:“有什麼辦法呢?身為與皇帝血脈如此接近的血親,等到別人誣告我們謀反的時候再為自己辯白,一切都晚了。我們活著的每一天,都要向皇座上的人證明我們的忠心,證明我們絕對沒有覬覦皇位的念頭。”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我聽說,太子也可以冷酷地殺死自己未出世的同胞。如果後宮妃嬪不再產下皇子,當他即位,你就是惟一一個與他同輩的皇族。這是我請來崔氏的緣故——不是讓你擁有足夠炫耀的才學,而是要你足夠狡猾,足夠迷惑他,讓他對你放心。”
世子點點頭,“父王的教誨,孩兒一定牢記。”他想了想,又說:“以後我有機會遇見德昌郡主,也不會去招惹她了。”
“為什麼?因為她狠毒可怕?”邕王牽著兒子的手邊走邊說:“這是不是一定不好呢?康豫太后比我母親狠毒,她把兒子推上了王位,我們現在都要看他的臉色,靠揣摩他的心思過活。如果我的母親是她,也許就不必過得這麼小心翼翼。”這樣一說,世子又糊塗了,想了一會兒才說:“我明白了。這樣的人作為敵人固然可怕,可是若能為我所用,就能獲得常人無法企及的成就。下次見到她,我會對她更加恭敬。”
邕王摸著兒子的頭,微笑道:“如果你生來就是個痴痴傻傻的孩子,我雖然傷心,卻也知道你性命無虞。可是,兒子生得聰穎,父母親就免不了要多費一番心思為將來打算。若是你的母親能像那位郡主,大約我會省很多心思吧。”
一片烏雲籠住月光,樓臺陰翳中的一盞紅紗燈變得分外耀眼。一名宮中侍衛遙遙看見這盞紗燈,正想上前查問,紅光卻伴著一聲奇怪的響動驟然消失。他走到燈籠消失處,月亮恰好悠悠地從雲後遊蕩出來,照亮了三面宮牆——是個死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