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自己所在的一層,不完全知道下面的事,更無法全然瞭解上面在發生什麼。那些由下而上攀爬的人,踩著花蔓搭成的樓梯,常常走不穩。但她做到了,不僅走上頂峰,還透徹地俯瞰九天。”她停了一下,又說:“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忘記剋制自己。曾經有人告訴我,她本打算在背面做歌,但只寫了三個字就停筆——畢竟,這只是建在絲綢上的階梯,走得安靜一些,不會錯。”
崔落花轉臉向素盈笑笑,“臣的老習慣總改不了,又在娘娘面前多嘴了……”
素盈道聲“不妨”,又慨嘆:“這位娘娘也是個人物。”
“每個皇后都有各自的手段,這不足為奇。最重要的是,她們都知道如何成為夫君需要的人。”崔落花垂下眼睛,放低了聲音又道:“不這麼做……她們就會從九霄之巔墜落。”
素盈心頭一顫,忽感淒涼:人們都在看那瑰麗無匹的花團,看那意氣飛揚的“步天歌”,卻沒留意到,青色是多麼寂寞冷清的顏色,無論什麼樣的花和歌,都填不滿那些空缺。
那些意氣風發的皇后們,也曾經被青色愁緒籠罩嗎?
這一刻恍惚被真寧清脆的聲音喚醒。素盈推開面前的繡幔“步天歌”,向前走了兩步,無聲地佇立在一扇木屏風後面。屏風上鏤雕十六個字:“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第一次看,她覺得崇拜。第二次看,她覺得悲哀:一個人被剝奪了七情六慾的人,該是多麼疲憊。第三次以及後來的每一次,漸漸成了習慣,不再多看,反倒發現另外一些內容:從第三個“可”字望過去,剛好可以看見皇帝的床頭,且不易被他看清。她現在總是在那裡放慢一步,飛快地斜一眼:如果他睡著,她會輕輕落足;如果他半躺著看書,她會微笑而入;如果他在檢視奏章,她會目不斜視地等在一旁。
今天他還是在看經書,真寧公主坐在他床邊的腳榻上,竟然在翻弄奏章。幾盞畫了菊花的燈籠丟在一旁,一盒棋子散落滿地,繫著紅線的木偶滾落在真寧腳邊,床上、地上到處是翻亂的奏章。素盈擰緊眉頭,留心聽她說些什麼。
“全是宰相看過的。”真寧把手裡的奏章隨便一扔,又從身邊拿起一本。
她父皇看也未看她一眼,猶自讀自己的經書。
素盈心道:奏章全由宰相檢閱,篩選後交由皇帝勾敕,這套祖制人盡皆知,不知道小公主故意提起來,要做什麼文章。
真寧把奏章推到一邊,湊在她父皇身邊說:“事情都讓宰相做完了,父皇做什麼呢?”皇帝沒回答,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又低頭看書。真寧咯咯笑著把父親的書奪來藏到身後,又問:“至聖至明天祐皇帝,只能看宰相想讓您看的東西,聽他想讓您聽的話,這有什麼好玩的?”
素盈吃了一驚,屏息聽她還要如何大放厥詞。皇帝溫柔地笑了笑,“真寧,宰相是國之柱石,不可對他放肆。“
真寧不滿地嘀咕了兩句,拿起她的木偶,說:“父皇,你看這個木偶好玩嗎?我提著他的線,他又提著兩個小木偶。要是這麼玩上一百年,他也許會以為自己才是別人的主宰,忘了有我在。”說著,她在那個大木偶頭上用力敲了敲,威嚇道:“不許得意!改天我自己去提那兩個小木偶的線,你別以為我不會。”
素盈聽得越發驚異,悄悄退到門外,向潘公公沉聲道:“有勞公公。”潘公公提高嗓門咳一聲,進去通報。素盈側身問崔落花:“公主近來還往宮外偷跑嗎?”
“偶爾。”
素盈點點頭,帶著眾女官再走進去時,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見皇后駕到,真寧冷淡地行了禮,又埋頭去翻奏章。素盈故作詫異地向皇帝望了一眼,卻見他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說了一句:“真寧,不準胡鬧了。”
“我想看洵哥哥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