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晌,恨恨地想,乾脆把他拿去賣掉,想必是可以賺一大筆錢的。
懷著這個詭異的念頭,我側頭去看他,才發現他放下了車座,真的睡著了。他眼皮輕輕闔上,下顎被圍巾擋住了大半。關了車燈,路燈光芒落在他的臉上,在繞過睫毛,眼瞼下投落新月形的陰影——心頭忽然一顫,那是坦蕩、不設防的暗示。他拍完戲過來找我,看沈欽言的戲,跟我一起吃飯。他也只有在跟我單獨相處時,才會露出那點疲憊來。
我把暖氣開到最大,下了車從後座上扯出一條毯子搭在他身上。他大概經常在車上休息,後座上的毯子好幾條。他太疲倦了,我如此多動作都沒醒。
額頭抵著方向盤想了想,看著車子的油量還很充足,我一踩油門,車子朝城外而去。
我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只是順著記憶,專挑平穩的條路行走,城外的高速路平坦,我開得不快,只怕吵醒他。
眼看著記憶中的小湖泊出現在眼前,顧持鈞也醒了過來。
我幾乎要跌破眼鏡了——如果我有眼鏡的話——不會這麼巧吧,我剛剛到達目的地,他就醒了?
“到了。”
顧持鈞總算清醒了一點,看了看儀表盤上的時間,又藉著車燈光芒環顧四周。
“過十一點了,你開了兩個小時?”
“走得很慢。”
“看來是到了郊外?”
“是的。”
我們下了車,和溫暖的車內相比,室外溫差太大。一年內最後一天的晚上,寒冷的空氣變成了一種生物,往你的脖子、袖口裡使勁的鑽。我往手心呵了一口氣。現在所在的地方偏離了主幹道幾百米,有個幾十平方的小平臺,平臺下幾級臺階,有個寶石一樣的小湖泊。前後車燈照亮了這塊小平臺,也照亮了一池如墨的湖水。
“很……漂亮。”顧持鈞凝神看了好一會,才輕聲說。
“我喜歡這裡。”
我在臺階上坐下,夜晚的湖邊偏冷,我把手籠在袖子裡。他去車子裡取出剛剛蓋在他身上的毛毯,從後把我裹住。
“我又不冷,”我推辭,“反倒是你,剛剛才睡醒吧。”
仰著頭看他,他從上面俯視我,車燈光芒在他身後閃爍。他難得的沒跟我客氣,跟我並肩而坐,一張毯子裹住了我們兩個人。我扯著這角,他挨在身邊,牽著另一頭。這種偎依的做法距離太近了,我垂下視線,腿比他的短,我的膝蓋輕輕擦著他的大腿,我能聽到他綿長的呼吸。
兩個人偎依在一起,很快就不再寒冷。不但不冷,還發熱,心情像小提琴琴弓上的弦子越繃越緊。此時的氣氛……就像湖邊那稀薄的空氣,需要沉靜著體會。
顧持鈞在毛毯下握住了我的手,輕聲問:“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他的手掌比我的大,而且溫暖。
“機緣巧合,”我強作鎮定,“我看新聞說,今晚市政廳會組織焰火表演。在這裡看市裡的焰火,最好不過了。啊,開始了。”
遠處的煙火升到高空,距離太遠,根本不可能聽到炮彈升空的聲音,但我們可以看到紅的,金色,藍色的……各色鮮花和祝福新年的詞語交替出現,花團錦簇,五彩繽紛,那是這靜謐夜空裡開出的花兒。
它們用一生的等待,換來一分鐘的絢爛,最後了無痕跡,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一場場焰火讓人模糊了時間,我輕輕撥出一口氣。側過頭去,才發顧持鈞根本就沒看這樣焰火,只靜靜凝神,看著我的側臉。他有一雙深潭般的眼眸,那一瞬間,只覺得那絢麗的煙火在他的眼眸再次上演。
根本不敢久看,我想,時間應該過了零點。
顧持鈞放開我的手,起身去車內拿了個盒子,雙手遞給我,“新年禮物。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