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得彷彿是在奔跑,快得彷彿只要慢了一步,淚水便會失控地在人前落盡。
納蘭明呆呆站立了半日,這權傾一時的一國之相,眼中才漸漸流露出深重的悲涼。該放手了嗎?放過他的孩子,該放手了嗎?眼睜睜讓他唯一的骨血,從此永遠的離去了。
既然是他自己決定要捨棄,到如今,又還有多少資格去期盼繼續擁有?
性德伴安樂一直往外去。
這處供納蘭玉休養的別院因為需要清靜,所以少有人蹤。安樂的從人都留在府外,而府內的下人,也不敢隨便靠近高貴的公主。自回京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她的身旁再沒有半個閒人。
但是安樂也並不因此而有任何輕鬆的感覺,特別是在看望過納蘭玉之後,心情沉重至極,只是一路往前行。耳旁忽聽到那極淡極平靜,彷彿並無任何誠意的一句話時,她竟要愣了一會兒,才能明白過來。
「對不起,謝謝。」
安樂駐足,遲疑,良久才回頭去看性德。那風華絕世的男子,神容眸光,一如平常,安靜得不見半絲波瀾,剛才那五個字,就像根本不曾出自他的口。
有那麼一瞬,安樂幾乎以為,那隻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然而,她靜靜看了性德一會兒,才輕輕道:「無需謝我,我不是為你,我是為了容若,我知道,你對他,很重要。」
安樂也是個極聰慧的女子,原本是關心至親,才被性德利用,然而,在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後,她又怎麼可能仍舊毫無所覺?這個叫蕭性德的男子,殘酷地利用了她對親人的關切,置她的安危於不顧,把她引進了殺戮戰場,以她的生死性命為籌碼,巧妙地進行了一場營救。
然而,縱然如此,她依然毫不猶豫地在寧昭面前極力保護他,在納蘭明生出殺意時又有意維護。就連她一再要求儘快離開大秦,為的也依然是保護他和蘇良的安全。
對不起,謝謝。
這是這麼久以來,性德第一次有機會,單獨對她說出這早就該說的話。
而安樂不知道的是,這是性德自存在以來,無比漫長的生命裡,第一次,如此明確地表達歉意和謝意。儘管性德永遠不會對她說明,若不是有足夠把握保護她的生命,性德是絕不會將她引入那殺伐之地的。
安樂凝視性德,保持沉默,佯做不知,但終究還是有些忍不住:「那個刺客,對你來說,很重要,是嗎?就像對容若來說,你很重要一樣?」
性德沉默地望了她一會兒,才淡淡道:「對我來說,我願意保護的每一個人都很重要。」
安樂點點頭,不說話。一個人肯為自己在意的人做這樣的努力,總比為了一個又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把理應保護的人一一出賣要好吧!
她黯然地笑笑,轉身繼續前行。身後卻傳來一句帶一絲嘆息,一絲無奈的話語:「這其中,包括你和納蘭玉。」
安樂再次頓足,遲疑。那個永遠冷漠,永遠不見絲毫情緒變化的人,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嗎?
她與他又有什麼牽繫,值得這個彷佛可以泠看天崩地裂而面不變色的男子納入保護的範圍?
她再次轉身,動作異常緩慢。
這一日,天晴,日朗,風和,雲淡,那天下最美麗的男子立在一片綠草紅花之間,淡然的神色,依舊不帶喜怒,只是眼眸深處,卻似乎有一些只屬於人的溫情,一些以前從來不會在他身上出現的情懷。
安樂靜靜看著他,然後含淚一笑,似乎就在這麼短短的一個瞬間,曾有的芥蒂便已煙消雲散,再也不能怪他一絲一毫。
安樂公主第二次離開大秦京城時,並沒有似第一次那樣儀仗盛大。
寧昭派了三百精兵、五十名從人,準備了五條龍船送她上路。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