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阮梨睡意全無,想到明天是週末,她索性起床,從樓下的儲物櫃裡取出一個木質大方盒。
這次搬到君庭,她帶的東西不多,大都是日常必需品,只這一個大方盒算是消遣。
盒蓋開啟,是一套嶄新的木質拼圖。
閒暇時間,除了看書,阮梨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拼拼圖。手上這套拼圖是木質實景系列,2000塊,是沐浴在晨曦中的佛羅倫薩城。
裝訂成冊的圖紙被閒置在盒子裡,阮梨只捏著硬幣大小的木質拼圖一一翻到繪有圖案的一面,然後按照顏色分類整理。
這是一項極需要耐心的長耗時工程,而阮梨從不缺耐心。
聽到門口有響動的時候,阮梨正在收集沾染了斑斕晨光的拼圖,抬眼的同時門被拉開,身量頎長的男人似攜了深濃夜色,一身暗色西裝,佇立在昏黃光影裡,腳步微滯。
像是舊電影裡被緩慢拉長的鏡頭。
時間靜默,人也靜默。
阮梨微訝,起身,“事情談完了?”
霍硯舟顯然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幅情景,燈火通明的客廳,穿著薄白睡裙的女孩子正蹲在地上,腳邊落著難以計數的拼圖。
大約是夜涼,她套了件黑色的針織開衫,起身的瞬間烏軟眼底訝異未消。
從周敬之的酒莊到君庭四十分鐘的車程,在他的要求下司機生生將時間縮短三分之一。
霍硯舟輕嗯一聲,在門口換鞋,“還不睡?”
“睡不著。”看到一地的拼圖,阮梨又很認真地問:“我可以在這裡拼拼圖嗎?或者我能……”
“阮梨。”
霍硯舟褪下西裝外套,隔著薄薄的鏡片,眸光深幽,“按照我們的婚前協議,這裡也是你的家。”
在自己的家裡,自然不需要這般客氣。
阮梨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她性格使然,很怕突然住在同一個屋簷下,自己的存在會打擾到霍硯舟。
霍硯舟已經走至她身前,目光垂落下來,“我說過,在這裡,你可以不禮貌。”
阮梨沉默,不接話。
許多事情,道理是一回事,行為是另外一回事。
“不是想知道我的底線在哪,怎麼不說話?”
“可你也說過,不會告訴我。”
少女眸光烏亮,原來她也並非表面看起來那樣柔軟可欺。
“嗯,不會告訴你答案,但可以聊點別的。”霍硯舟已經俯身,捏起地上的一塊赤橘色拼圖,“需要幫忙嗎?”
阮梨重新蹲下身,“不會打擾你休息嗎?”
“沒什麼睡意。”
哦。
霍硯舟看到中間已經被拼接起來的一小塊,不多,七八塊的樣子,巴掌大。
“為什麼不是從邊框開始?”
阮梨一邊將手中的拼圖分類,一邊解釋:“我喜歡從我感興趣的那一部分開始,拼圖的過程也是一個尋找答
案的過程,我不想給自己預設結果。”
“像你的專業一樣?”
這好像是霍硯舟第二次提及她的專業,上一次是在青溪古鎮,他們討論資本回報和經典鍛鑄間的取捨,霍硯舟當時對她專業的定義是——慢工出細活。
“你對我的專業很瞭解?”
霍硯舟發現,她好像只有在談及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時才會不設防,不會用一些敬詞來掩飾緊張。
他垂眼,將手中的拼圖分類,“略知一二。”
阮梨想,他應該是謙虛了。
聊天似乎就此結束,安靜的空間裡,霍硯舟認真地分著面前的拼圖,從來熨燙平整的西褲被壓出褶皺,他垂眸專注的樣子如靜水流深,有種光而不耀的溫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