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做錯事的感覺。揮開了所有的侍從,我獨自一人在南園亭中坐著,看落梅紛紛,風舞清雪。
怎麼會變成這樣?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宓兒,只要你肯說,只要你肯認,你的心中再無他人,我可以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我可以悔婚,我可以的!我從前對你說的話字字真心,我對你的心意從沒有半分虛假,可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從來不肯正面迎合我的情意。還記得那日在大營中的談話,我逼迫著你吐露心意,可儘管疼到了那樣的極處,你仍是隻肯告訴我你在害怕。你說你怕我變心,怕我遺忘,怕我怨懟,你說你害怕的事有那麼多,那麼多,因為看不通透,只好強裝看得通透。可是宓兒你又知不知道,我心中的不確定需要你來確定,我心中的疙瘩需要你來解開?其實,我比你更怕。
儘管你一直否認,可是我知道,你心中從來沒有忘記過那個人。宓兒,我對你來說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敵國的皇室?被迫和親的夫君?因為無奈而不得不一起生活的人?你眼底的憂愁是為了他,心中的思念是為了他,你心底有一處我永遠也去不到的地方,你與他有著我一生無論如何也觸碰不了的回憶。那天你在弘恩寺與他相見,我看見你那樣關心著他的模樣,我看著他將你攬入懷中,那一刻我終於明白。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原來是指他。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原來是與他。
情深意重,罔顧生死,原來是為他。
所有所有你深心裡隱埋地那樣徹骨的情緒,通通是為他。
那麼,被你稱作夫君的我對你來說,究竟是什麼,是什麼呢?你從來不曾求過我,可你卻為了他求我,你要我相信你與他並無情弊,可你惶急難安的眼神,語無倫次的模樣早已出賣了你,你讓我拿什麼相信你?你騙我說你沒有小字,可他卻清楚地喊你宜男,你將我排斥在你的心門之外,宓兒,你怎能如此踐踏我的真心?
盛怒之下,我生平第一次對你發了火,我推開了你,那樣急切而用力,我沒有想要害你跌倒的,我怎麼捨得呢?你肚子裡的是我那樣期待著的恪兒和婧兒啊!我只是不敢看你,不敢看你與他在我面前流露出那種令我難堪,錐心刺骨的默契,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他,殺了你,我真的會的!
可是,我終究捨不得傷害你,宓兒,我捨不得的。
可我到底還是傷害了你。你小月後我不曾去探視你,是因為我無法面對,傷痛是加註在你的身上,可是推倒你的我,悔恨、懊惱、嫉妒,仇恨,這些心魔無時無刻不在纏繞著我,如附骨之蛆,就彷彿將自己的心臟挖了出來用鐵釘一遍遍地碾過,將血肉一點點全部碾成碎末。這樣的感覺,你能瞭解麼?你說我不配和他比,你讓我走,你說你再也不想見我,這樣決絕的話讓我聽入耳中,萬箭攢心!宓兒,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
一拳鑿在了身側的大理石桌上,呯得一聲悶響,骨節慾裂。我怔怔望著手上的一排瘀青,不久前燙傷的那處疤痕瞬時跳入眼中。想起彼時她溫熱的手心仔細包覆住我的手掌,小心翼翼為我上藥的模樣,心口又是一陣悸疼難忍。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佛家有云人生八苦,我便已佔去半數。
“愛、別離、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