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世鈞不由得苦笑了,他想曼楨身兼數職,整天辛苦奔波的情形,居然還有人羨慕她。但是那也是過去的事了,人家現在做了醫院院長的太太,當然生活比較安定了。
翠芝又道:〃我也很想到上海去找一個事做做。〃世鈞笑道:〃你要做事幹什麼?〃翠芝笑道:〃怎麼,你覺得我不行?〃世鈞笑道:〃不是,你現在不是在大學唸書麼?〃翠芝道:〃大學畢業也不過是那麼回事,我就是等畢了業說要出去做事,我家裡人也還是要反對的。〃說著,她長長的透了口氣。她好象有一肚子的牢騷無從說起似的。世鈞不由得向她臉上望了望。她近來瘦多了。世鈞覺得她自從訂了婚又毀約之後,人好象跟從前有點不同,至少比從前沉靜了許多。
兩人跟在那隻狗後面,在草坪上緩緩走著。翠芝忽然說了一聲:〃他真活潑。〃世鈞道:〃你是說來利?〃翠芝略頓了一頓,道:〃不,我說叔惠。〃世鈞道:〃是的,他真活潑,我要是心裡不痛快的時候,去找他說說話,就真的會精神好起來了。〃他心裡想,究竟和翠芝沒有什麼可談的,談談就又談到叔惠身上來了。
翠芝讓他進去坐一會,他說他還有兩家人家要去一趟,就告辭走了。他這些日子一直沒到親威家裡去走動過,這時候已經滿了一百天,就沒有這些忌諱了,漸漸就有許多不可避免的應酬。從前他嫂嫂替他和翠芝做媒碰了個釘子,他嫂嫂覺得非常對不起她的表妹,〃鞋子不做倒落了個樣〃。事後當然就揭過不提了,翠芝的母親那方面當然更是諱莫如深,因此他們親戚間對於這件事都不大知道內情。愛咪說起這樁事情,總是歸罪於世鈞的怕羞,和翠芝的脾氣倔,要不然兩人倒是很好的一對。翠芝一度訂了婚又悔婚,現在又成了個問題人物了。世鈞也許是多心,他覺得人家請起客來,總是有他一定有她。翠芝也有同感。她常到愛咪那裡去打網球,愛咪就常常找世鈞去湊一腳。世鈞在那裡碰見一位丁小姐,網球打得很好,她是在上海進大學的,和世鈞還是先後同學。世鈞回家去,說話中間提起過她幾次,他母親就藉故到愛咪那裡去了一趟,偷偷的把那丁小姐相看了一下。世鈞的父親臨終的時候曾經說過,說他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看見世鈞結婚。他母親當時就沒敢接這個碴,因為想著世鈞如果結婚的話,一定就是和曼楨結婚了。但是現在事隔多時,沈太太認為危機已經過去了,就又常常把他父親這句遺言提出來,掛在嘴上說著。
相識的一班年輕人差不多都結婚了,好象那一年結婚的人特別多似的,入秋以來,接二連三的吃人家的喜酒。這其間最感刺激的是翠芝的母親。本來翠芝年紀也還不算大,她母親其實用不著這樣著急,但是翠芝最近有一次竟想私自逃走,留下一封信來,說要到上海去找事,幸而家裡發覺得早,在火車站上把她截獲了,雖然在火車站上沒看見有什麼人和她在一起,她母親還是相信她一定是受人誘惑,所以自從出過這樁事情,她母親更加急於要把她嫁出去,認為留她在家裡遲早要出亂子。
最近有人替她做媒,說一個秦家,是一個土財主的少爺,還有人說他是有嗜好的。介紹人請客,翠芝無論如何不肯去,一早就躲出去了,也沒想好上哪兒去。她覺得她目前的處境,還只有她那表姊比較能夠了解,就想去找她的表姊痛痛快快哭訴一番。沈家大少奶奶跟翠芝倒是一直很知己的,就連翠芝和一鵬解約,一個是她的表妹,一個是她自己的弟弟,她也並沒有偏向著誰。因為在她簡單的頭腦中,凡是她孃家的人都是好的,她弟弟當然是一等一的好人。她的表妹也錯不了,這事情一定是有外人從中作祟。一鵬解約後馬上就娶了竇文嫻,那一定就是竇文嫻不好,處心積慮破壞他們的感情,把一鵬搶了去了。因此她對翠芝倒頗為同情。
這一天翠芝到沉家來想對她表姊訴苦,沒想到大少奶奶從來不出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