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百地認定,這時候如果有某些奇門江湖中人,前來尋得王啟民和刁平師徒,要實施所謂人人得而誅之的行動,哪怕來者是天下第一的縱仙歌,作為王啟民故交老友的龔虎,也會毫不猶豫地啐一口唾沫,罵一句“去你爹了個蛋的!”然後悍然施術,向縱仙歌發起攻擊……
嘟嘟囔囔了半天,卻沒有得到回應,龔虎頓時有些不滿地坐了起來,齜牙咧嘴瞪著眼道:“你眼瞎,嘴也啞巴了?”
“不想理你。”程瞎子淡淡地說道。
“嘿,老子還以為你真啞巴了呢,這下放心了。”龔虎躺了回去,語氣終於和緩了許多,道:“我都不稀罕去說什麼江湖歷史,什麼狗屁邪…術,人人得而誅之的話,老王頭人品不錯,這我可以肯定,誰他娘要對付他,那就是明擺著欺負老實人。”
程瞎子放下茶杯,不冷不熱地說道:“和你比,這世上就沒壞人了。”
“放屁!老瞎子,你這麼說話敢發誓不?”龔虎吊著三角眼斜瞥鐵卦仙。
“不敢。”程瞎子毫不猶豫地說道。
“這就對了嘛!”龔虎樂得眉開眼笑,揮了揮煙桿,道:“甭管怎麼說,哪怕將來平娃那孩子真成了魔,那也是將來的事兒,至少這幾年接觸下來,我反正覺得平娃是個好孩子,是個可憐的好孩子,唉……如果當初不是老王頭攔著我,非得把伏地門那幫畜生留給平娃去報仇雪恨,我早就殺到南疆,把伏地門上下全給滅掉了,唉。”
程瞎子沉默了一會兒,道:“一,你去南疆,殺不盡伏地門,還可能會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二,王啟民留下伏地門給刁平,不僅僅是為了讓刁平報仇雪恨。”
“這我知道。”龔虎翻了個白眼,道:“可我當初,不忍心去阻攔啊。”
鐵卦仙低頭,端杯品茶。
他知曉王啟民的野心,也瞭解龔虎的心性。
所以這件事,從刁平出現被王啟民帶回來的那一年,就已經註定了會走向今天的道路。
平心而論,在奇門江湖數千年的歷史中,詭術傳承者其實一直都是一個很可憐、很可悲、很無辜的存在。世間正邪之分不在於術,而在於人,這句誰都懂的大道理,偏生在詭術傳承者的身上,就得不到應有的認可和尊重。如果,王啟民沒有詭術傳承者的身份,修行的不是詭術,那麼任何認識他的人,都可以肯定,王啟民這輩子必將是一個平庸,卻有著平淡、平安生活的人。
但他是詭術傳承者。
奇門江湖的歷史和時代,把這個本性老實的人,逼得有了野心,或者說,是將這個老實人內心潛在的野心,給激發了出來。
龔虎坐直了身子,揮著煙桿在石桌邊緣噹噹噹地敲打著,將煙鍋裡的菸灰磕盡,這才略顯惆悵地說道:“老瞎子,老子都求了你一天了,你就給平娃卜上一卦吧?這點兒面子都不給,你還有良心麼?要不這樣吧,我發誓,在平娃沒闖出什麼名堂之前,甭管他是死是活,我邪不倒保證不會去插手理會,也就能避免你洩露天機導致天機生變的反噬。”
“那又何必提前知曉?”鐵卦仙淡淡地問道。
“這不是,爹了個蛋的……”龔虎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無奈道:“我悶不住事兒啊。”
程瞎子笑著搖了搖頭,他知道,龔虎是擔心刁平。
“你啊,欠我太多了。”鐵卦仙一邊說著,一邊端起茶壺往杯中沏滿了清亮的茶湯。
“嘿,你爹了個蛋的,上次讓你隨便說句騙盧富坤那傻帽的話,就讓你賺了一百萬,娘…的,天上往下掉錢都掉不了這麼快,你還想咋地?本來那一百萬,至少得讓老子抽走七成吧?”龔虎忿忿地扯起了後賬。
程瞎子懶得搭理他,放下茶壺,一言不發地伸出食指至杯中蘸茶水,在石桌上輕輕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