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都是好孩子”那句殺倒,如果當時在喝上一杯,也許就悲辛得流下幾滴鱷魚淚來。分明是個非常非常乾淨的女聲,十二分校園民謠的曲調,可是聽到耳朵裡,卻透著隱隱的悲傷。
因為是在歌唱一些註定會失去的東西。
譬如那隻白色的鳥,它飛走了,在誰也不知道的時候。轉頭看不見他白色的翎羽,你想大聲喊,可它不回來。
那些脆薄如鉛筆畫的過往,是一種等它碎裂的時候你會特別惋惜的美。
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在安徽省委幼兒園那座古老莊嚴的老別墅裡午睡,身邊是一群和我同齡的孩子,窗外的陽光照進來,照在一排排小床和白色的床單上,晚夏的鳴蟬異常地催眠。我被那個忘記名字的阿姨輕輕拍醒,睡眼朦朧。她拉著我的手,穿過小床之間的走道,帶著迷迷瞪瞪的我來到窗前的辦公桌上,給我一張厚實的大白紙和一盒子蠟筆,用不吵醒其他孩子的低聲讓我畫一幅公園的風景畫。其實白紙上已經用鉛筆很淺地勾勒好了痕跡,我只需要照著塗色就好。
我在那場催人睡眠的陽光裡給樹塗上綠色,給湖面塗上藍色,再給路上增加幾個小人,並未得到什麼表揚,就被阿姨拉著手,悄無聲息地送回了床上,蓋好了被子繼續午睡。醒來的時候我幾乎都忘掉了這件事了,完全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我的同學們對此也一無所知。
一個月之後,我在幼兒園的視窗裡看到我塗色的那幅畫在展示,說我得了市裡一個少兒繪畫比賽的二等獎。阿姨對我的父母說我是個有畫畫天賦的孩子,說我做得很好。她這麼說的時候對我擠擠眼睛,示意我不必多說。
那是我迄今為止所得的不多的獎之一,大概也只有我還記得。那是一場作弊的產物,因為我在落筆之前,阿姨就已經為我打好了淡淡的底稿。其實我不是什麼有畫畫天賦的孩子了,在幼兒園的時候,我比其他孩子都小半歲,非常好哭,個頭不高,睡覺不老實,根據我的回憶還經常拖著鼻涕,簡單地概括就是一無是處,所以就有點自卑,總是很沉默。
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我忽然想起那幅畫來,我想那個阿姨也是要應付幼兒園某種評獎的要求吧,畢竟幫一個孩子作弊比慢慢教會他畫畫容易多了。
但我其實不是要說對於哪個獎我受之有愧,只是想說,在那個陽光美好的中午,她勾勒完底稿之後在滿滿一屋子孩子中要挑選一個她心中的獲獎者,?他們都睡在有護欄的小床裡,蓋著白色的被單。她居然選中了我,也許是因為她覺得我需要一點鼓勵,也許我某些時候看著窗外發呆給她留下了什麼印象。
也許只是我臆造出來的記憶,但我隱約能感覺到她拉著我的手穿過那些小床間的走道時溫暖的觸感。
於是我非常地想念她。
那個叫KOI的越南仔
KOI是我的越南學生。我記不得他的名字是否是這樣拼寫了,只記得發音,在實驗室裡我大聲喊著他的名字,KOI,KOI。
因為他的實驗做得最差。
那時候我在大學裡兼職當助教,教有機化學實驗課,手下有二十號學生,個個都比我神氣。那所大學是貴族大學,加上研究生還不足一萬學生,只培養精英。校園很美,建築風格統一,彷彿中世紀古堡,建築外都會有一塊銘牌,銘刻著捐助者的名字。它以富有而著稱,門人往往腰纏萬貫,反過來對母校捐款。從這裡畢業的父母們都想把孩子送回自己的母校讀書,把這看作家庭傳承的榮耀。每年盛夏他們在草坪上舉行大型的校友會。美國總統競選演講的時候這裡是其中一站。
但這些都跟KOI沒關係,KOI是個越南仔,他和那些美國學生格格不入。
但KOI是我的朋友。我那時夜裡耽於寫書,還要做一個即時監控的實驗,困得頭暈眼花,經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