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樁素溫順地應了聲,一時呵欠連連,“那我先睡了啊。”
“睡吧。”
樁素鑽進被褥,心事已松,不多會便安穩地入了眠。這時孫老已經不在,流蘇一人在篝火前不時地向內放著柴,神色溫溫的。
外邊的風似乎都被格住,只聽呼嘯,不曾落入茅屋之內。
次日一早,樁素朦朧間被細碎的聲音吵醒,揉了揉睡眼,只見流蘇站在她面前極是好笑地看著她。她一時大窘,睡意也陡然消了大半。
待樁素準備妥當,兩人便上了路。
走在林木蔭蔭的道路上,離鎮漸漸遠去,樁素才真正感到自己是在離開。然而她沒有再回頭望上一眼,她怕這一看,自己就難以堅持。她的手中握了唯一帶出的那塊玉佩,晶瑩剔透。
這塊玉沉簡送她時,曾經反覆強調要她萬不可弄丟,也不可隨意叫人看見。想必是很重要的東西。
流蘇走在她面前,一路兩人都默然無言。樁素看著他的背影,一時感慨他確是美的。幼時曾經戲稱他若女裝定美過她,現在一過五年,流蘇已是高挑修長,卻依舊不避免流露他的美。樁素站他身邊,確有自慚性愧。
按照流蘇的行程安排,第一站會先到揚州。
俗話說——煙花三月下揚州。若要研討詞曲,揚州自是不可多得的好地。
第十章 當年明月在(上)
風輕輕掛在枝頭,捲起幾片稀疏的葉,打個卷兒,紛紛落在了地。笙簫谷中一片寂靜,站在那的人一個個擔憂的神色。大門之外落了幾輛馬車,上面已經蓋了積雪,背後是一地的積雪,上面落了車輪滾出的痕跡。
馬立在那不時不安分地踏著幾下腳蹄。
屋內燃著煤炭,黑中透紅。白衣的背影落在窗邊,望著窗外,沒人看到他的神情。
他背後的椅上坐了兩人,桌上沏了茶,都是一口未動。
外邊來去的下人們都刻意放低步聲,不敢往屋子內瞥來一眼。昏昏沉沉的檀香味籠在周圍,煙嫋嫋升起,沒有風,徐徐蕩向高空,顧自虛無縹緲地散去。
慕容詩的眉心微蹙。燕北的表情也不妨多讓。
輕塵始終沒有言語。
一陣難耐的沉默,這時遠遠落來匆匆的步聲,李九一路跑來,進了屋看了看各人的神色,彙報道:“方才接到探子來報,流蘇二人應該是去了揚州。”
“咔嚓——”輕塵手中的杯子突然碎裂,酒液濺開,隱約漫上點紅。但他卻仿若沒有察覺,聲音裡聽不出喜怒:“他們果然是南上了嗎?”
李九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慕容詩看著他被碎片割傷的手,不由皺眉:“李九,那些守衛是被誰傷的,可有查出?”
李九聞言,慌忙答道:“已派人檢查過那些傷口,都是一刀割破咽喉致死,傷口很細,應該是個用暗器的高手。是否要派人追查?”
“不用了。”輕塵淡淡地阻止了他,“我知道是誰。”他微微仰頭,迎面的寒風吹亂了他的發,微微亂了衣襟。他一頓,話語輕輕地落入了幾人的耳中:“我已經,有十年沒有出去走動過了吧……”
一聲嘆息。
慕容詩的神色聞言已微微一變,當即阻止:“不可以。”
輕塵轉過了身,淡淡地看著她,嘴角微微一抿:“我不會殃及一葉盟。”
這時所有人才看清了他的神色,都不由愣然。
輕塵依舊在笑,唯獨眼眸空洞。放眼看去,是一片寧靜,無喜無怒,平淡無波。然而,淡至漠然。無端叫人心裡生痛的漠然。
他彷彿看透了天下,唯獨看不透的,卻只是他自己。
燕北凝著他的神色,喉間有些乾澀:“若被人發覺你的身份,恐怕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