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等。
寶玉笑著問道:“姐姐們的名字可是姑媽取的?”眾丫鬟俱點頭稱是,寶玉略想了想,自言自語道:“這些名字,意境很清冷。”賈母愛富貴,身邊的丫頭也是取的好繁華穠麗的名字,俱都是錦繡、珠玉、如意、翡翠之類的名字,賈母常說這樣聽起來喜慶。微雲笑著說道:“太太給我們取的這些個名字,不過是取霜雪雨露高潔清淨之意,常常勉勵我們不要辜負這些個好名字呢。”寶玉拍手讚歎道:“姑媽正是我的知心人,我也常常想著,這世上只有女孩兒最潔淨呢。”
微雲抿著嘴不答話,跟著寶玉來的大丫頭春濃推了微雲一把,嗔笑道:“看你逗出小爺的這些瘋話來。”寶玉卻正色道:“姐姐錯了,我說的可不是瘋話。女兒正是水做的骨肉,我看見這些女兒便覺得清爽。”春濃暗悔不該逗出他說這些不經之談,若是叫賈敏聽見了,豈不是覺得他們家小爺日後必是酒色之徒?
第114章
夜露恰巧走來聽見這一句,心裡好笑得很,面上卻正經問道:“寶玉,我問你,女兒既是水做的骨肉,那男子漢大丈夫是什麼做的骨肉?”寶玉昂頭背手答道:“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男子便覺得濁臭逼人。”夜露笑得打跌,雙垂鬟髻上插著的珠蝴蝶翅膀上下顫動,似是展翅欲飛,半晌才止住笑,嗔怪道:“該死,誰教你的這些淘氣孩子話?”
寶玉痴痴道:“沒人教我,我自己這樣想。”夜露駭的吐了吐舌頭,正色道:“你既如此說,那我問你,大舅老爺、二舅老爺究竟是不是男子?”寶玉吶吶不能答,前些日子他哥哥賈珠才灌輸了他一大通天下間最要緊的人倫道理,乃是“忠孝”二字,賈珠還嘗說:“不知忠孝,不可謂之人也,實乃畜生。”夜露見他那一種窘迫神情,也不敢再深問下去,笑著岔開話題問道:“哥兒晨起可用了點心?”寶玉鬆了一口氣,笑著答道:“還不曾,我想著等姑媽醒了再一道用。”
夜露有些為難,抿了抿唇道:“太太,如今醒來的時辰沒有個定準,昨兒就囑咐我們不讓老太太和哥兒等著她用早膳。哥兒早上愛用些什麼?我吩咐人去廚房備了,一會子等老太太來了一道用。”寶玉略想了想,倒沒有十分想要用的,搖了搖頭道:“姐姐看著吩咐罷。”夜露忙看向春濃,春濃倒是一一說了寶玉的喜好,早飯喜用甜鹹口味的。夜露用心記下,匆匆出去打發人往廚房傳話,老太太平日愛用的她早就去向錦繡打聽過了,這會子一併叫人說去。寶玉與賈母一道用了一頓可心的早飯,賈敏還未醒,林母那邊又打發人過來請他們去說話,生怕怠慢了客人。
直到紅日高升,滿窗花影,賈敏才遲遲醒來,梳洗時,夜露忖度著把寶玉方才說的孩子話一字不漏地透給了賈敏。賈敏正攬鏡自照,聞言停了動作,也顧不得今日的粉塗得勻淨不勻淨,專心致志地聽夜露說話,聽完又問了幾遍,才嘆氣道:“你去吩咐那些丫頭們,叫她們把嘴閉嚴了,一個字都不許漏出去。母親和寶玉帶過來的丫頭,你也去說明利害,教她們靜悄悄的。回頭我再與母親說了,自然有人去管束她們。”
夜露答應著去了,賈敏心中又驚又喜,再不想寶玉有這樣的大手眼大境界,真真出人意表。她二哥甚麼樣的人她還不清楚麼,最是端方君子,不想能夠生出這樣伶俐精怪的小子來。開天闢地以來,從來有哪個男子敢這樣熾熱地讚美女兒,甚至於將女兒置於男人之前,這是何等地驚世駭俗,何等地大逆不道!但寶玉就敢這樣想,甚至敢這樣說出口。雖然寶玉最後被夜露問住了,不敢再往下說,正恰恰又說明了寶玉正有這一點變通,這等惹禍的話確實不能輕易說起。
若從男子的角度論,寶玉這一說簡直可謂是叛逆不道,但對於一個女子來說,簡直是大旱逢甘霖,一路甜到心裡去。也許旁的女子不會這樣看,但賈敏偏偏就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