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個女兒一般嬌滴滴經不起事兒,到時如何談得上光宗耀祖、蔭妻庇子?想到此處,不免旁敲側擊道:“翻了年,寶玉也剛滿五歲了。我記得從前老爺定下的規矩,家中男兒滿了五歲就該搬出後院,另擇住處了。大嫂可開始命人收拾院子了?還要油漆裱糊,打傢俱,陳設古董玩器、新造各式帳幔簾子,若不早早預算起來,只怕臨期要搬卻沒有現成的房屋住。”
賈母對寶玉愛如珍寶,自然不捨得他早早搬出內幃,低頭含糊搪塞道:“寶玉還小呢,你們家這位大爺不是如今還住在內院麼?”賈敏心中失望,生於公侯府邸,長於婦人之手,能成什麼大器?況且林珩雖然依舊住在內院之中,但是他長年累日都在外頭求學,一旬之中只有一日住在家中,平日裡都住在業師家中上學讀書。在寶玉這個年紀,便日日誦讀詩書不斷,哪像寶玉一味跟姐妹丫頭廝混?賈母見賈敏默默,不肯接話,便知賈敏不樂寶玉長大後還在內幃度日,勉強許諾道:“本想著待其滿七歲,再另室居住。你二哥和珠哥兒也是日日督促寶玉讀書。”
賈敏心中猶疑,唯有點頭,心裡卻在思索,若是真定了親,倒可以讓林海督促寶玉讀書上進,時時考校學問,不求他日後為官做宰,至少也能夠安身立命,不要鬧得一事無成也就罷了。若寶玉真不成器,到時也可讓林海退親,另尋青年才俊。只是林海未辨寶玉賢愚,只怕不肯輕易許親呢。況且她家這位老太太,早就想著疏遠賈家,只怕不肯與賈家再度扳親呢。到時恐怕自己只有臨終苦苦哀求,才能觸動這位老祖宗的鐵石心腸。
賈母見賈敏似有贊同的意思,一鼓作氣明明白白說出:“我素來心裡便存著一個念頭,寶玉和黛玉兩個,一個是孫子,一個是外孫女,俱都是我心愛的,根基上登對,情分上又好,從小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若是能配成一對,和和睦睦,那我就是立時閉了眼,也可瞑目了。也算得上對得起你的託付了,若不然,我當人外祖母的,黛玉祖母伯母俱在,我也不好多插手林家的事呢。”賈敏聽出賈母的言外之意,若是不聯姻,賈母不好事事盡心哩,怕惹人閒話,說她手伸得太長。
賈敏不好立時應承,含糊道:“我心裡也極愛寶玉,只是向來不曾與他姑父商議。”賈母見她如此說,留有轉圜餘地在,也不逼著她立時應了,慈藹笑道:“可是呢,我不過提個話頭,得要你哥哥嫂子親自來求,方顯心誠。”賈敏忙謙遜道:“何敢施勞。”賈母見事有可為,不再一味地繞著寶玉說話,反正寶玉還要在林府住上幾日,日日床頭為賈敏侍疾奉藥,小兒孝心赤誠,只怕賈敏不為之觸動感懷。到時再議起親事,不怕賈敏不動容點頭。說來王氏素日愚拙,不想竟能拿出這樣以情感人的主意,真是不容小覷。
遂轉頭敘談起賈家的家務情形,賈敏聽聞孃家家風整肅,子弟頗知上進,不免露出歡悅的笑容。正說話間,林海帶著幾個小兒女輩過來給岳母請安,並且極力款留賈母多住上幾日,多多寬慰賈敏。賈母見他們夫妻琴瑟和鳴,心裡很是歡喜,笑道:“姑爺放心,我依稀記得敏兒在家時,每逢時疾,嫌湯藥苦口,扭著不肯吃藥,常常是我逼著吃藥吃好的。如今我再來照管她吃藥,不怕不還給姑爺一個康康健健的姑太太。”林海被逗得哈哈大笑,朝賈母作了一個深揖,誠懇道:“那便勞動老太太了。”
大家歡暢笑談了一回,見天色漸晚,病人疲倦這才散去。林海因賈母在,不便留宿承瑛堂,便往書房裡頭去了。次日清晨,寶玉早早就醒了,催著洗漱畢,便來守在正堂,賈敏還未醒,他也不敢驚動。百無聊賴在堂上枯坐了一回,幸而賈敏身邊的丫頭頗為溫柔多情,又她們伴著說話一二,寶玉才不覺得時光難熬,橫豎他在家中無事也是跟丫頭們頑耍。一一問了這幾個大丫頭的名字,有叫“微雲”、“寒霰”,有喚“冷雨”“秋霖”,再加上“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