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定在她低垂著的頰面上,心不在焉應聲,“我記得,你是立身館裡的?”
臨光心內雖訝,可還是點點頭,道,“嬤嬤記得不岔,臨光目下在立身館正儀堂領一份文職,吃的還是司禮監的飯。”
“哦——”尾音拖得長長,可總也不見這蘭嬤嬤發下話來,架子倒是擺得極高,同她那風頭勁的主子真是相似。
臨光垂著腦袋這樣想,冷不防那邊終於開恩,出聲問道,“方才吵吵嚷嚷,外頭有什麼事不成?”
這可叫人如何答是好,臨光一默,硬著頭皮斟酌半晌,方才壯著膽子道,“臨光來得略晚些,不曾留意——”
那蘭嬤嬤聞言便沉思,似是思量這話幾分可信,又幾分摻假,想過片刻,當是站累了,索性長話短說,“當不是什麼大事,你且去吧。”
臨光答應下來,眼風瞧見她一搖一擺去了,方才直起腰往內去。
入內是極敞亮去處,早三五成群坐了幾人,臨光同這起子人不熟,只寡著臉在僻靜處坐下,連攀談寒暄都懶怠,倒是也無人過來同她攀扯。
今日這司禮監一臺宴席不大是時候,雖是在天家閒歇下來之後,可人也來得不大全,除卻將將她在外頭瞧見的幾個隨堂公公,旁的倒是一概沒見,連彭提督都未露臉,反是來了個外人,這可真是奇怪。
臨光忍不住陷入沉思。身後是一片與她無關的喧鬧,身前是一盞濃淡得宜的新茶,微微映著光,浮著的翠綠葉梗“突”一下沉落下去,又慢悠悠浮上來,聚起一個小而圓的光點。
她靜靜盯著那光點,思量許久也沒將蘭嬤嬤同這司禮監牽連到一起,反是想起來些蘭嬤嬤同曲瑞宮的事,忍不住就將眉頭擰了又擰。
這地方無人打擾,她任是如何入迷,自然也沒人在意,等心潮起伏不定時,手邊一盞殘茶已冷,外頭也恰好傳來一片喧鬧聲響。
一陣壓抑的咳,旋即是說話聲音,“不過是臺子拿不出手的宴席,自在些方好,馮掌司也不必拘束,由著性子來便是,左右也……”
一句話沒說完,那邊“撲通”一聲重物墜地,是人皮肉摔打在青磚上的聲響,“提督饒命,奴婢一時犯渾無眼,攪壞了提督雅興——”聲音愈發高起來,帶著些難言的尖利,隱約浮上哭腔懼意。
臨光聽得直皺眉,她知曉前因後果,到這時自然覺得驚詫,可等不住她將心口一點驚詫確信下來,那邊又有人說道,“還愣著做什麼,沒瞧見馮掌司犯了壞病,領下去好生看顧……”不緊不慢不陰不陽,這人一句三頓將話說出口,竟是拖泥帶水都沒有。
鴛鴦廳內,臨光離得簾子近,那簾子只薄薄一層,中間構架木料亦是薄不堪言。話音呻*吟聲全都一絲不落傳入她耳裡,縱是眼不能觀,也還是將外頭情形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到此時反是心驚,直覺此事同韓功予脫不開關聯,要不為何旁人都無事,只馮掌司一人莫名其妙便染上“壞病”,還真是巧。
只是一個分神的功夫,外頭又安靜下來,人人心裡都有個譜子,誰人身後有大靠山斷斷惹不得,誰人又輕輕易易便能叫人踩在腳下,爛泥一樣,各人門兒清。
這其中一個,大抵要算上韓功予,另一個,馮掌司又要佔上一席之地。只不過兩人有異,一在前,一在後,明眼人都能瞧出來。
可奈何旁人都是局外人,只有臨光一個身在局中,叫那迷霧迷住了眼,一時半會鬧不明白,要自己朝那牛角尖裡頭鑽。
鑽上半刻,回過味兒來,哦,原是如此,心內只剩下一片驚。
涼涼一盞茶入手,連帶著心也要漫上一絲涼氣兒,臨光支著一雙耳朵,再要細聽,卻什麼都安靜下來。旋即廳內絲竹起,片刻弦急如雨,踢踢踏踏舞姬踩著青磚過,不必見,便知那身段幾多妖嬈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