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珺徑直朝著那人而去。秦暮雲見她一副分明的樣子,饒有興味地跟了過去。
學子們不知楚珺是何人,但見山長秦暮雲跟在後面,紛紛讓出一條道。唯有一人,還站在中間,直到楚珺一直走到他面前停了下來。
楚珺不著痕跡地將面前的青年打量了一番。他身形如竹,挺拔清逸,氣度如水,沉靜寬廣。雖穿著魏晉文人最喜好的廣袖大衫,衣服的質地卻像是細麻的。髮髻上是一根木簪,通身無華。
楚珺不禁感嘆:他確實不再需要任何外物的裝飾‐‐只要站在這裡,他的姿容氣度就是最好的勾勒。
在這時,方才知道楚珺來歷的學子已經站到了廣場上學子的中間,低聲三言兩語,就把楚珺的身份和剛才發生的事說清楚了。這時,廣場上學子朝楚珺看過去的眼神就全然不同了。
楚珺貿然出現,直直停在他面前,也不出聲,就這麼無禮地端站著。周遭學子的低聲交談,他也是聽見了。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見絲毫慍色,微笑著拱手一禮,袖袍搖盪起流麗的弧度。
&ldo;在下孟藹,表字意之,不知這位同儕如何稱呼?&rdo;
楚珺沒想到,這樣的情況下,孟藹還能率先行禮。她本來也不是無禮之人,此時頗有些慚愧,忙還禮道:&ldo;孟先生多禮,小可衛氏青玥。方才形狀無端,實在失禮,還請孟先生海涵。&rdo;
孟藹一笑,&ldo;無妨。足下尚未及冠?&rdo;
男子二十而冠,行冠禮並命字。楚珺沒有提及表字,孟藹便當是未命字。
她本來也沒有雙十。&ldo;是,孟先生稱在下之名便可。&rdo;
孟藹點了點頭,依舊微笑著,&ldo;清越?可是清揚激越之清越?&rdo;
楚珺下意識地要糾正,話到口邊又改了:&ldo;正是。&rdo;
孟藹笑著頷首,&ldo;名如其人。&rdo;
如果不是提前瞭解過孟藹的秉性,楚珺真要以為他是在諷刺自己‐‐那些學子的議論他明明聽見了啊。
楚珺挑眉,把心中所想直接說了出來,&ldo;我不過一商人子,當不起先生讚賞。&rdo;
孟藹笑容未變,&ldo;商人子又如何?我不過是讚一個好名字,有什麼當不起的?&rdo;
楚珺決定挑戰一下所有人的底線,&ldo;那權貴的裙下之臣呢?可當得起先生一句贊?&rdo;
人群中響起一片低低的吸氣聲。
那個童子畢竟年紀小,實在忍不住了,&ldo;你無恥!&rdo;
楚珺撫了撫眉角,低低笑起來。
童子氣急敗壞,&ldo;為何發笑?難道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那樣的話,不是欺辱孟先生,欺辱諸多學子?&rdo;
眾學子都沒說話,但他們的眼神都表示了贊同,站在童子身邊的學子還拍了拍童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楚珺一直看著孟藹。他的神色並未變化,眼裡不但沒有絲毫鄙夷,甚至還有一絲親和之意。
楚珺心道,她專門把自己塑造成這樣,似乎管用了。
孟藹出身賤籍,且因此終生不得入仕,不管他再豁達再看得開,這也必然是他最大的遺憾。而自己現在的身份,不就與他差不多麼?如果自己再能表現出一些才能……
楚珺偏頭看著一眾人,嘴角還掛著笑,&ldo;我從頭到尾說的都是自己,怎麼就欺辱諸位了?不過說自己是裙下之臣,就汙了諸位的耳了?韓子高雖侍奉陳文帝,卻也戰功赫赫、德服天下,韓君之名,是否也汙了諸位的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