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枕頭重新塞到她腦袋下面。
她翻一個身,小手一揮,正打在我的腿上。突然咯咯笑起來:“媽咪!”
她看著我,兩隻大眼睛一眨一眨,在夜裡閃閃發光。
“怎麼醒了?”
“我聽見外婆在說話。”
我心中一顫。
“聽見外婆說什麼了?”
“聽不清楚。”她笑嘻嘻,“然後媽咪就回來了。”
我脫掉外衣躺到床上。她幫我拉上被子。
“媽咪說故事給我聽吧。”
“牧牧今天想聽什麼?”
“長頸鹿和兔子的。”
“啊,長頸鹿和兔子……”我讓她靠在我的臂彎裡,“讓媽咪想一想,什麼時候說過這個故事?”
“不是媽咪講的,是爹地講的。”
周宴。
此時說這冤家只能令我頭痛。
我微嘆:“媽咪不熟悉爹地的故事,要不我們換一個。”
“那就猴子和三隻小豬的故事。”
“媽咪說過這個?”
“堂舅說的。他還說猴子本來是一隻大灰狼……”
虧木辰想得出。
我坦白說:“堂舅的故事媽咪也不會。那我們今晚就說媽咪自己的故事。”
“好。”
“從前,從前……有一隻鴿子……”
“鴿子的故事爹地說過了。”她扭著身子,找一個更好的位置躺著,低聲嘟囔,“鴿子飛啊飛啊,飛過一座山,又飛過一片海,可是飛到哪裡都忘不了自己的家。”
次日我按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去見林徐。
天氣並不很好,有瀟瀟細雨。我開車經過一所高中,穿著校服的少男少女並肩騎腳踏車掠過,粉臉,烏髮,身後背一隻大大的書包,留一路清脆笑聲。
這也曾是我母校。年年迎來送往,新人換舊人,別的什麼都不變。
前方紅燈。我停下車子,怔怔看著學校門口。一撥撥的人湧進去,湧進去,只看見五顏六色的雨傘和雨衣。
身後車喇叭毫不留情嗶嗶作響。
我回過神來,雨刮器外面一片迷霧,紅燈轉綠。
林徐站起來,先是一笑,拉一拉西裝下襬,向我招手:“木小姐。”
服務生緊隨在我身邊。等我坐下,選單已經送上:“您好,請問點些什麼?”
“龍井。”
“這位先生呢?”
“啊,一樣。”
他打發走服務生,才說,“LUNA最近都吃什麼狗糧?”
“超市裡買了一些。”我笑笑,“當時忘了問你狗糧的事,也不好意思麻煩你,只好隨便抓騾子充馬。”
“我用家裡的配了一些,你先拿去。”他交給我一隻罐子,“LUNA還是比較嬌貴的,生病起來也不好伺候。平時一定要注意。”
我將罐子接來,放到一邊。
“謝謝你。”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沒什麼。我也就是盡職。”
我看看窗外。天光昏暗,玻璃上有我和林徐的一點模糊側影。
許久,我聽見他說,“牧牧在家裡?”
“是的。”
我回過頭:“她有時候還問起你,並不知道你也來了本地。”
“LUNA也來了,她應該很開心。”
“對孩子來說,動物的待遇和大人很不一樣。”我說,“有些話,她只會對狗說說,在我和她外婆面前,都是從來不會提的。”
有服務生來沏茶。“兩位請慢用。”
她踩著輕快的步子走掉。
他看著茶杯,低低說:“小孩子都是這樣。